51.沛市亡靈一枝花
印象中裴先生從來沒有這麼凶過。
熾熱的親吻和撫摸里,葉謹白大腦放空。凶得以至於葉謹白有些受不住,他很想縮起來,但又不願意拒絕裴夙。
恍惚間聽見敲門聲,葉謹白渾噩的腦子終於有一絲清明。
“……先生。”
葉謹白的聲音發顫,伸出雙臂環住裴夙。
裴夙鳳眼微闔,勉強壓制了迫切想要得到的欲|望,輕輕吻着葉謹白,聲音暗啞,“弄疼你了?”
“外面……是鏡十在外面嗎?”
裴夙揚聲道:“出去!”
這一聲“出去”讓陸鏡十的酒徹底醒了,他一哆嗦,回想起被裴夙捉弄的那段時間,掉頭拉着樓澈就跑。
“你怎麼都不攔我的?”陸鏡十低聲問。
樓澈沒吭聲,他自己什麼都沒吃到,難道就會讓裴夙心滿意足?不可能的。鏡十是裴夙弟弟,裴夙再生氣也就是捉弄而已,左右他就和鏡十明天就回俞中,裴夙總不可能為了欺負鏡十特意去俞中。
大妖沒那麼閑。
……
“他們出去了,”裴夙起身,“我去沖涼。”
“先生,”葉謹白拽住裴夙的手腕,睫毛顫動,“不必要的。”
裴夙一笑,俯身親吻他,“乖,現在不合適。”曲流的作用不知為什麼削弱了,要不是還有點理智,他差點就傷到葉謹白。
他平息了欲|望,回來看見自家小男朋友正背對着自己。
“生氣了?”他躺下環住葉謹白的腰。
葉謹白搖搖頭,回身靠進他懷裏,他現在很困,說不到兩句話就沉沉睡了。
裴夙探出一絲妖力在葉謹白體內轉了一圈,唇角的笑意消失了——方才親吻間,他居然吸取了葉謹白的靈力。
確定葉謹白睡沉了,裴夙悄悄起身。
阮之清還沒睡,她借用了裴夙的書房,正在翻閱一些古籍——越簡那碗心血到底傷了身,她想看看能不能補回來。
手上這卷《陰陽之術》就挺好的,抄錄下來,就是圖……雖然清晰直白,但未免太難畫了。
裴夙彷彿沒看見她手中那頁露骨的畫面,阮之清也頗為淡然地將書合起。
“這麼晚了不陪着謹白?”
裴夙一笑:“你怎麼沒和越簡一起。”
阮之清無奈道:“他……臉皮太薄,性子太木。”
裴夙逕自走向書架,從阮之清面前走過時,阮之清皺了下眉,她展開扇子若有所思地盯着裴夙的背影。
裴夙身上總有一股矜貴的香氣,但這次她從他身上聞到了別的味道——摻雜了腐朽的氣息。
怎麼回事?裴夙作為大妖,與天同壽的存在,怎麼會散發腐朽的味道?
“裴先生。”阮之清站起來,小扇子遮住下半張臉,美貌到讓人心生戀慕,然而她目光里卻並不溫柔。
裴夙取了一卷書,聞言一挑眉,將那本書遞給阮之清,“請。”
阮之清接來翻閱了幾頁,目光微沉——這本書記載葯人的,裴夙為什麼會專程找這種書?
裴夙對她一笑,抽走書籍後轉身離開,擦肩而過的時候,裴夙低聲道:“若有……萬一,勞煩阮小姐照顧謹白。”
阮之清對葉謹白的好不需要質疑,在自己沒有愛上謹白之前,阮之清救過謹白數次,這兩人之間雖然已經沒有了血緣關係,但感情之深,與血親也沒有區別。
阮之清倚在門上,兩人目光相觸時,裴夙微微勾了下唇角,那點笑意隱在眸中,恍如星火。
阮之清注視着他離開的身影,突然想起坊間的傳聞——曾聽說裴夙並非純粹的妖身,而是半妖,後來徹底修了妖道,以半人半妖之身力壓無數妖怪,坐鎮芳洲。
如果真是如此,裴夙身上的腐朽氣息很可能是徹底轉化為妖身留下的後遺症。
只是裴夙成名已久,地位超脫,這些傳聞根本沒有根據,他也不曾給過半點回應,阮之清也不知道這些傳言裏有多少水分。
如果裴夙真的出事,謹白又該如何自處?阮之清轉身,裙擺被她不耐地踢到一邊。
……
“先生,我要去叔叔家一趟,今晚會回來晚些,你早點休息。”葉謹白道。
葉叔叔一家今天搬家,他肯定要去幫忙。
裴夙笑着點頭,他正想着如何支開謹白,花一天時間將體內凌亂的妖力梳理開,葉叔叔一家就自動為他提供了這個機會。
求之不得。
葉謹白叔叔一家的搬了新的公寓,請了朋友慶賀喬遷。
“好久沒見謹白了,看這些像是大人了。”說話的是賀祝,他還帶了一位年近花甲的朋友,據說是風水大師。
這位風水大師目光矍鑠,看上去分毫顯老態。
葉叔叔對這位風水大師顯然也很信服,吃飯時就頻頻示好。
風水大師姓張,叫張游玄,穿着一件唐裝,仙風道骨。目光如電,葉謹白一進門就直直定在了他身上。
“你是葉謹白?”張游玄看着葉謹白,眯起了眼睛。
葉謹白放下筷子,點頭。
張游玄又道:“你住在斜陽街?”
葉謹白就是再遲鈍也從他接連的問話里聽出咄咄逼人的味道了,何況他本來就敏感。
“是,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張游玄道:“那地方臟物聚集,都是不幹凈的東西,還是趕緊搬出來,我已經在你身上聞到陰氣了。”
陰氣……
這個南塢,早知道不陪他相親去了。今早清姐給南塢介紹了沛市的亡靈一枝花,南塢緊張得要命,非拖着他一起去相親,先生居然還不攔着。對方修為不足,沒辦法像南塢那樣將陰氣收斂得乾乾淨淨,結果現在他沾了對方的陰氣,真是說也說不清楚。
這位風水大師能說出他身上有陰氣,可見不是騙子,而是貨真價實的大師。
葉謹白不動聲色道:“您說笑了,哪有什麼妖魔鬼怪。”
張游玄仔細看了他一會兒,確定他身上的陰氣是沾染上的,更加確定了葉謹白是無辜的正常人,他堅持道:“你還是早點搬出來吧。”
葉謹白避重就輕應付過去,飯桌上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葉叔叔連忙打圓場,等了低頭吃飯的葉謹白一眼。
葉謹白不願將氣氛搞得太僵硬,吃完飯又坐了一會就告辭了。
然而他前腳出來,張游玄後腳就跟了出來。
“留步!”
葉謹白無奈停下步子。
張游玄快步趕到他面前,正色道:“我觀你身上鬼氣濃重,這厲鬼定然修為不凡,兇殘無比!你千萬不能再回去了,若是被那厲鬼抓住,定然喪命!”
葉謹白想起那個哭唧唧的亡靈一枝花,沉默了。
張游玄深知現在的年輕人都已經不信這些,他心急如焚,不知道該如何勸告葉謹白。這年輕人名牌大學畢業,性格也好,要是這麼被人害了,未免太可惜!
葉謹白無奈道:“先生,我……”
張游玄道:“我不是騙子!這樣好了,我現在跟你去你家走一趟,把那厲鬼揪出來,絕對不收你錢!”
葉謹白心道:我知道您不是騙子,所以更不能跟您講實話了。
斜陽街畢竟是大妖們的地界,這是人與妖默認的,沒有裴夙與這些大妖坐鎮,沛市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
斜陽街都是妖怪,他怎麼能帶張游玄進去捉鬼?
先生就算縱着他亂來,他也不能這麼做啊。
葉謹白只好表明自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沒有信仰,堅定的相信科學,相信社會。
張游玄見實在勸不動他,只好留下幾張符紙,叮囑他回去之後千萬把符紙貼上,如有萬一可以直接聯繫他。
葉謹白目送張游玄離開,猛地鬆了口氣。
清姐跟南塢真的是……太胡來了。葉謹白心道:下次絕對不會陪南塢去相親了,上次相到一隻畫皮鬼,錐子臉大眼睛,把南塢都給嚇了一跳。
葉謹白嚴重懷疑阮小姐在整南塢。
本來葉謹白以為只要自己不再和張游玄碰面就可以了,誰想這位風水大師似乎鐵了心要和斜陽街硬碰硬。
晚上的時候,葉謹白在店門口看見了張游玄。
此時已經接近十一點,除了張游玄,斜陽街里已經沒有人類了,再過幾分鐘,整個斜陽街就會成為妖怪們的狂歡地。
他頓時頭疼,連忙推了裴夙。
“先生。”葉謹白指了指徘徊在門外的張游玄,說了今早上發生的事情。
裴夙撐不住笑了,沒想到謹白裝起堅定的唯物主義者還挺像模像樣的。他道:“他對你也是一片好意,罷了,去找阮之清過來吧,她在人類那邊向來極富盛名,這風水師應當是認得她的。”
正說著,阮之清牽着越簡回來了。
張游玄見到阮之清很是吃驚,阮之清年少成名,一向獨來獨往,不與他們這些風水師天師多接觸,但卻是實力超凡,凡是她出手的,不管多麻煩的事情都盡數解決了。
不過阮之清卻是不認識張游玄的。
葉謹白坐在店裏,有些着急地對阮之清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將這位風水大師勸出去,阮之清點點頭示意她知道了,於是過了會兒,葉謹白看見張游玄點點頭,跟着阮之清一起進來了。
葉謹白:“……”
裴夙也無奈了,“你們當真是……”一點默契都沒有。
可見感情好也不一定有默契這東西存在。
阮之清請張游玄坐下,隨口問道:“怎麼想起來到斜陽街除妖?”
張游玄正色道:“路過言市是偶然結識了一位不得了的天師,得知斜陽街妖怪作惡沛市,特意來此通知同行,除去妖怪,也略盡綿薄之力。”
在座幾人不禁看了眼裴夙。
裴夙彬彬有禮道:“請問,是哪位天師?”
張游玄:“不曾詢問名諱,只知道姓裴,裴老先生。”
裴夙微微挑眉:裴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