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36.第三十六章

壽安宮暖房內:

那日見過皇帝,昭定太后和柔嘉縣主回到壽安宮的時候,申錦正巧也回來了。

儘管他不愛說話,也不愛與人親近,可昭定太后就是覺得,他是天下最好的孩子,就是喜愛他。每每見面,都要與他共坐一塌,攬在懷裏稀罕一番。

連祁恕玉都沒這待遇,只得坐在下塌處,陪姑母聊聊天、搭搭話兒。

平常時候,申錦雖不說話,卻也是認認真真地聽姑奶奶和母親的對話,姑奶奶疼他,他比誰都清楚,所以也願意同昭定太后親近。

然而,今日卻不同了,他乖巧地端坐在一旁,心卻走神了,先是失魂落魄地想着自己丟失的小手帕,感傷地回憶了一把小手帕和他的美好記憶,然後,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使小手帕遭殃的罪魁禍首。

突然出現在那裏,看到了自己窘迫的一面,讓他驚慌失措發了病,還對他施用了奇怪的妖術,甚至還觸碰了自己的身體。

想到這裏,申錦的小臉蛋莫名一紅,那時的感覺還記憶猶新,讓他整個人都覺得不對了,真是豈有此理,趕緊甩甩腦袋驅趕出去。

不過,她也確實救了自己,這點他必須承認,上面的事就算了,不與她計較了。

可小手帕,一想到它,申錦心裏又是一痛,就算不是故意的也無法原諒,定也要讓她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

這時候,祁恕玉正好同昭定太后聊到八位養女的事情。

“姑母,這回皇上竟然一次給您指了這麼多人,還都是名門閨秀,年紀也都在十餘歲左右,我聽說其中還有國色天香的薛家女,才情出眾的曹尚書的女兒,殷家那個女兒也不錯,性子很玲瓏,您可要多注意些,看看有無合適的,替咱們錦兒把把關,他都十一了,是時候該相看婚事了。”

昭定太后笑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把自己的事情推到我頭上來,也罷,錦兒未來的妻子,我不相看也不放心,早一點備起來也好。當初就是捨不得你早嫁,想多留兩年,才未定婚事,結果竟被皇上慘了一腳進去,給你許了這麼個棒槌,真是氣煞我了。”

其實祁恕玉心中還挺感激皇上的,她從未後悔過,嫁給申鈺,甚至還覺得,能做他的妻子,是她此生最大的幸事。

申錦耳朵一豎,背刷地挺直,眼裏亮瑩瑩,問道:“姑奶奶,壽安宮進人了嗎?”

昭定太后和祁恕玉真是又驚又喜,要知道錦兒很少會主動開口,尤其在家外,就算在家裏,他主動的次數也屈指可數,連親娘都甚少見到,更別提昭定太后,這還是第一次見,她溫柔地摸着他的頭,耐心地回道:“是呢,皇上給姑奶奶召了些大臣的女兒進宮陪侍,一共有八位,跟你年紀都挺近的,就住在永寧宮內。”

“可有跟我一般大的?”

昭定太后的笑意更濃了些,“倒是有個小丫頭,同你一樣,都是十一歲。”

“她叫什麼?”

“魚家的女兒,名叫令嫣,魚兒的魚,時令的令,嫣然一笑的嫣。”

申錦點點頭,默默把這三字牢記在了心頭。

祁恕玉心中十分詫異,既詫異兒子的異常,也詫異姑母竟把一個女孩記得這般清楚,連她都因此上了心。

此後,申錦再未開過口。

昭定太后捨不得她們母子二人早走,每每都是早上來了,近黃昏時才送走。

*

申國公府,剛過申時:

申老太爺一個人身心俱疲地回到了家,看上去真是分外憔悴。

沒錯,咱們申鈺申大爺被放出來后,壓根沒多想,自己一個人屁顛屁顛地先回了家。

一想到長子,申銳就什麼力氣都有了,嘭地一腳,踹開了二房的大門,中氣十足地大吼道:“那個孽子在哪裏?看我這次不揍死……”

最後一個字生生噎在了喉嚨口,只因眼前守着他歸來的,正是他的妻子,聶嵐。

聶氏是個溫柔入骨的女子,柔美的樣貌,柔和的聲音,柔細的性子,柔到人心底深處。

申銳在她面前,真是一點法子也沒有,立即收了脾氣,牽起妻子的手,邊走邊念叨,“你手這般冷,等了有一會兒了吧。”

聶氏反握緊他的手,輕聲問道:“怎麼比鈺兒回來的要晚,皇上留着說話了?”

申銳嘆了一口氣,回道:“聖上就是那脾氣,護短,自己的兒子,不論怎樣,都是好的,哪能容別人置喙。這次老大真是太不像樣,若不是太後娘娘出面,他都不知道要在天牢裏,待到猴年馬月。我不能再讓他放肆下去,你也別攔着我,我知道老大是你命根子,可這樣下去,就是在害他,也是在害申家。申家可不只咱們這一脈,瑜兒又是那樣出色,咱們不能給他們添麻煩。”

申國公府也分兩房,大房為主枝,繼承世襲的國公爵位,諸子皆以王為偏旁取名。二房為側枝,諸子皆以金為偏旁取名。

申家老國公生有兩嫡子,嫡長子為申瑞,次子就是申銳。申瑞身子不好早早就去了,留了個兒子為申玦。

老國公去世后,申銳扶持侄子繼承爵位,又待侄子可以獨當一面時,讓出所有權力。

申玦也有一嫡子為申瑜,是申國公府的繼承人,年十三,是個非常出息的孩子。

而申銳則生了兩子,嫡長子就是人人敬而遠之的申鈺,其妻為柔嘉縣主祁恕玉,其子為申錦。

嫡幼子為申鐸,年十六,俊才絕逸,頗有乃父之風,現在永朝各地遊歷中。

聶氏的聲音雖是柔和,卻也格外有力,每字都給人不容置疑的感覺,“我知道,老大回來后,我已經訓過他了,而他也深知自己犯了錯,發誓說日後再也不會犯了。他雖也有不好的地方,卻是個言而有信的孩子,說一就是一,絕不會食言的。”

“他真是反省了,答應下來,再也不做這些事了?”

“是呢,他當時自責地無地自容,痛哭流涕地跪在我跟前,甚至還連打自己的臉,我攔都攔不住,只好讓管家帶人把他強行送回了房。”

“那就信他這次。”申銳聽到此處,竟是一種說不出的解氣,他還尤覺不夠,想再多聽些,不好意思問妻子,就偷偷問管家。

管家道:“不知前面如何,我們到時,大老爺正扇自己耳刮子呢,特別用力,扇的巴巴響,咱們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制住。”

“他回去可是十分自責沮喪,又自罰起來?”

“哪能呢,大老爺一出來就掙開咱們,跑的賊快,嘴裏喊着,縣主和少爺回來,肯定要吃他做的飯菜,得趕緊備起來,還道他的花兩天沒澆水,怕是要枯死了,那群狗沒他這個主子管着,也不知有沒有亂來。”

申銳覺得頭突突地脹痛,剛想去尋人,外面報,縣主和少爺回家來了,得,沒這個機會了。

*

祁恕玉和兒子一進門,就瞧見身材高大、留着絡腮鬍子的申鈺,正在解身上的小圍裙。

他見了妻兒,立刻展開笑顏,眼裏滿是柔情,“你們真會挑時候,我剛做好了飯菜,快些來吃吧。對了,娘子,我把你這個月的賬都算好了,就放在床頭。”

申鈺這人,除了正業不行,其他旁門左道都挺擅長,尤其是一手好廚藝,還有以財生財的本事。平日裏最喜歡給妻兒下廚,還有陪老婆在被窩裏數錢。

祁恕玉心中為難,姑母的意思是,她一回家就不得理會他,趕緊收拾好東西,丟一句佯裝要合離的話,明晨就帶兒子進宮,好嚇唬他一番。

可相公這樣,她怎能捨得。

申錦吸吸鼻子,舔舔嘴,跟着父親走了,顯然很買賬。

兩人走了幾步,又一齊停步,轉過頭,對祁恕玉伸出手,像是在問她,怎麼還不來。

祁恕玉立刻就撇下了所有念頭,握緊父子倆的手,一起上了飯桌。

“相公今日怎麼有這個閒情逸緻?”

申鈺給妻兒布菜,說道:“太後娘娘要讓你們進宮去了,接下來,可有一段日子吃不到了,我便先給你們解解饞。”

祁恕玉有些吃驚,“相公知道了?”

“嗯,我能猜到。”

祁恕玉勸道:“相公下次莫不能再這樣行事,姑母都看不下去了,這次只是讓我和錦兒進宮住些日子,下次便讓你我合離呢。”

“放心,我答應你們,這是最後一次。”

他平時都笑呵呵,難得有這肅容的模樣,認真的神情,讓祁恕玉十分心安。

“如此便辛苦相公多忍耐兩三個月,等姑母消了氣,你再入宮去,陪着說些好話兒,我便馬上帶着錦兒跟你回來。”

誰知,申鈺竟然笑了出來,回道:“哪要這麼久,錦兒能願意跟你去宮裏住?他肯定是留家,只要錦兒在就好,你用不了多久,就得回來,我等你呢。”

申錦卻道:“我這次願意的。”

這倒出乎申鈺所料,不過他也沒覺得不好,反而在吃過飯後,親自幫母子倆收拾包袱。

祁恕玉盯着丈夫愉悅又殷勤地忙碌着,便對兒子說道:“錦兒,你瞧瞧你爹,有沒有覺得不對勁?”

瞧那副開心的樣子,嘴巴都咧到耳根子上了,好像還挺樂意她們去宮裏住段日子的。

申錦卷了捲袖子,回道:“一個人是挺累的,我去幫爹。”

“哎……”她不是那個意思。

申錦來到父親身邊,卻先問道:“爹,我們要走,你還這麼高興?”

“我現在越不在乎,你娘就會越緊張,也會越不放心,相信過不了多久,她就得回來。傻小子,多學點兒,這叫欲擒故縱。”

申錦若有所思,又想到什麼,再問:“爹,我可以帶只你養的狗去嗎?”

“行吶,帶玲瓏吧。”玲瓏是只美麗精緻又高貴的西施犬。

“不,我要帶一隻最有兇相的狗,就桂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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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魚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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