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令嫵出嫁后一月,魚府都是風平浪靜,直到三月二十這日,太孫府上傳來驚變。
懷胎滿七月的太孫妃突然早產,經過一夜的艱難生產,誕下一名死嬰,是個男孩,這對於子嗣凋零的石氏王朝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仁宗馬上命人徹查此事,結果所有矛頭都指向太孫的一名側妃。
皇帝盛怒之下,當即命人處置了這位側妃,以及所有涉事之人,更加強了對懷胎八月的庶妃魚氏的保護。
但請注意,這位側妃姓祁,她是太後母族祁家的姑娘,雖不跟太后一脈,卻是他們祁家這一代唯一的姑娘。
皇帝說都不說一聲,就這樣處置了祁家的姑娘,太後娘娘怎能善罷甘休。
不過,她老人家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硬是沒吱一聲,暗中調查此事。
魚令姝從得知自己懷孕那天起,每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道,丟了腹中孩子,還好有太孫妃在前擋着,多了層保障。
為自保,也為得到更多保護,她還故意散出胎相不穩的消息,還在嚴氏謠言日囂塵上時,裝成動了胎氣的病弱模樣,每日卧床不出。
如此才熬到了八月,沒想到,太孫妃的孩子,還是沒保住。
而整個雍朝的眼睛,不管是仁宗皇帝、昭定太后、太孫本人,亦或是六部尚書、六閣大學士,還是天下黎民,都轉移到了她身上。
這壓力實在沉重,重的讓魚令姝喘不過氣,她殫精竭慮,最終還是在三月底早產了,而且胎位不正,遭遇難產。
魚令姝在浮水中掙扎,拼盡畢生力氣,花了整整兩天功夫,於四月二日丑時誕下太孫長子,真可謂是險象環生。
她產後血流不止,用了幾副狠葯才止住血污。這些狠葯不會傷害壽元,卻損害了她的生育能力,她以後再也不能生了。
孩子因為早產,身子瘦弱,哭聲跟貓仔一樣無力,瞧着便知要好生調理。
儘管如此,也改變不了他貴為太孫長子的身份,以及他出生所帶來的喜悅和歡騰。
魚令姝九死一生,為石氏王朝立下大功。
仁宗皇帝龍顏大悅,不僅封她為太孫側妃,還封了嚴氏為從二品的夫人,並把魚恆提了官,從從五品翰林修撰升到從四品侍讀。魚家心裏歡呼雀躍,卻不敢明示,要知道,太後娘娘可還沒發話呢。
昭定太后什麼手段,短短半月功夫,便收集好了證據,交到太孫的另一名側妃殷氏手裏。
很快,殷氏就拿着證據去太孫那裏,狀告太孫妃范氏,明知腹中胎兒已亡,卻隱瞞不報,還以此為契機,嫁禍側妃祁氏,導致其冤死。
此事一出,滿朝皆驚,流言蜚語不斷,把范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進退不得。
眾人都在等皇上和太孫的反應,仁宗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只有十歲的稚兒,他要怎麼處置,要留要除,不需要別人來指手畫腳,哪怕這人是對他有養恩的昭定太后。
太孫妃終是被處死,可這並不意味着,范家會受牽連。
范氏死了不到兩月,在太孫長子滿月過後,范國公府二房的嫡女,就踩着堂姐的棺門,嫁給太孫為繼妻,是稱小范氏。
小范氏畢竟是臨時出爐的太孫繼室,又有大范氏的前車之鑒,她深知勛貴出身的殷側妃的厲害,一進門就跟娘家不顯的魚側妃聯合起來,一起對付殷氏。
太後娘娘感傷祈家姑娘無辜枉死,從此稱病不起。
皇帝為表孝心想去侍疾,卻被太后當面拒絕,表明不買皇帝的帳。
而另一面,在魚家這裏,嚴氏又恢復了往日的地位。
各家族雖也畏懼太後娘娘余怒未散,不敢明面祝賀,卻讓家中主母,紛紛前往魚家拜訪嚴氏,想結交和拉攏魚家。
魚家這些年,一直徘徊在那道門檻邊緣,直到魚令姝爭氣地誕下太孫長子,他們才終是走進了盛京的頂級圈子內,或者說是進入到他們的視線之中。
就連厲氏也受到一位不宿之客的拜訪,此人就是她的堂姐,現在的逍遙侯夫人,姚家當家主母,即令嫣前未婚夫的母親,我們暫且稱她為姚夫人,她還帶來了自己的女兒,姚若依。
按以前厲氏的脾氣,女兒被退婚,她是不會見姚家任何一人,包括自己的堂姐。
可畢竟經歷過了這麼多事,她已不是以前擰巴的性子,畢竟堂姐夫出身超然,逍遙侯府,又是盛京新貴,嫣姐兒失去了一個婆婆,但可以多個堂姨嘛。
想到此處,厲氏笑意盈盈,客氣招呼,“許久不見,蘭佩姐姐還是芳華依舊,這便是若依了吧,比我家嫣姐兒還小了一歲,竟有這麼高了。”
姚夫人似乎還跟以往一樣熱絡,只是眼裏卻多了些掩飾不住的得意,她笑着拉過女兒行禮。
不過若依微微一躲,只對厲氏輕輕頷首,勉強叫了聲小姨,便不願動了,那副目中無人的高傲嘴臉,令人很是不暢。
令嫣視而不見,絲毫不受影響,緊跟她娘的步調,做個標準的屈膝禮,露出她那個完美的笑容,殷切熱情道:“堂姨好,我是令嫣,澤衍弟弟還在安睡,所以沒抱出來,我代弟弟一道請安,也見過若依妹妹。”
姚夫人忙拉過令嫣,從自己手腕上退下一枚羊脂玉鐲到她手上,滿意道:“嫣姐兒出落的越發標誌了,瞧瞧這水靈的瓷肌,也就羊脂白玉能勉強配上了,你且帶着耍耍,澤衍那兒,我準備了一件百家衣,能防邪避災,寶貞先收下吧。”
厲氏禮上往來,送了一枚玳瑁鑲珠石珊瑚松鼠葡萄釵給姚若依,這釵造型獨特,憨態可掬,做工精妙,連眼高於頂的姚小姐見了,也被吸引住了,態度也好轉許多,“多些小姨,若依很是喜歡。”
招呼打完了,禮也行了,禮物也交換了,厲氏和姚夫人你來我往,互訴些家常,而令嫣則和姚若依,各端坐在母親身邊,目不斜視,互不交流。
“這麼說來,妹夫如今都歇在你這裏,連你給的妾也不碰,大房那兒都不去了?”姚夫人話中滿是羨慕。
“除了去給大伯和伯娘請安,倒也就賴在這兒了,我倒寧願他去別處,見多了也心煩。”
姚夫人有些難以置信,來回打量着厲氏,見她生產不久,卻已然恢復身段,還是那般妍姿艷質,光彩奪目,怪不得她和夫君十餘年恩愛不減。
再想着自己早已衰敗的容顏和身軀,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苦澀。
她的丈夫姚康安是個貪花好色,喜新厭舊的,府中素來慣他,姬妾換了一堆又一堆,那新人都來不及寵,更何況是她這個糟糠之妻。
她生完一兒一女后,他便再未踏過她的門。還好,他胡天酒地,留戀花叢,早就敗壞身子,再無所出。
她素來不如寶貞,長相沒法跟她比,寵愛沒法跟她比,所嫁之人,也沒法跟她比,甚至連唯一能比過的優秀兒子,也被娘家撮合成了她女婿。
本以為這輩子到死,都要被她強壓一頭,沒想到,她這個沒出息的丈夫,竟然是仁宗爺的血脈,她生的子女,竟然都是金枝玉葉。
是呢,你比我好又怎樣,你的子女,怎麼也比不過我的,連提鞋也不配。
所以,當得知這秘莘時,她頭一個提出跟魚家解除婚約,並極力促成此事。
一想到這裏,姚夫人又恢復了平靜,想起此行的目的,問:“這麼說,你與大房也不多來往?”
“兩房畢竟是分家的,能湊到一起的機會不多。”
姚夫人試探着說道:“我方才進來的時候,剛巧碰到嚴氏的馬車,還跟她打了個照面,見她神色凝重又疲憊,也不知要去哪裏?”
“最近倒是都如此,誰知道她打的什麼注意,姐姐有什麼話,不妨直說,何必遮遮掩掩。”
姚夫人考慮一番,還是告訴了她:“我聽聞太孫長子最近好像生了病,小半月也不見好,不知因何而病,遷延了這麼久。”
這個厲氏和令嫣還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