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想讓他看見
“大將,你這兩天看起來……是不是有點憔悴了？”
“有、有嗎？”正在熬夜苦讀的日暮加奈仰起頭,無神的雙眼下掛着青黑的眼圈。“……那個，家裏還有咖啡嗎？”
有些心疼的葯研搖頭：“大將，你該去睡覺了,已經很晚了。”
“再等等，我把這張卷子做完……”加奈打了個呵欠，“馬上就要考試了，紅葉這邊的舞蹈排練時間也很緊了。”
因為是周末就要上台的緣故，加奈和童女這幾天都在陪着紅葉練舞。負責編舞的惠子雖然是紅葉的迷妹，在舞蹈排演中卻毫不留情,對於舞蹈動作和加奈等人的表情都摳得非常細。
這位舞蹈狂魔恨不得把每個動作都反覆上幾百遍,力求上台的三個人能夠把自身獨特的美融合在舞蹈中，每一刻、每一秒、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回眸都要求能夠表現自我，抓住所有人的靈魂。
鬼女紅葉和童女還好，本身是式神也無需睡眠,忙於期末考試複習的加奈就有點慘，再加上小姑娘並沒有系統學過舞蹈的原因，好多次都快被惠子嚴厲的要求壓得欲哭無淚。
“幸好啊你的柔韌性還挺好的,”惠子從加奈的背後，慢慢地幫助小姑娘壓腿、下腰，她一邊小心地注意着加奈的身體狀況,一邊毫不留情地把女孩的筋骨拉開。
——真、的、痛！
饒是加奈都忍不住疼出了眼淚,她覺得她整個人好像要被人掰斷了一樣,偏偏惠子還不滿意地嘀嘀咕咕：“……誒？這樣就下不去了嗎？應該還可以啊,加奈醬加油哦，咱們再下去一點點哦，然後我們就不壓了。”
日暮加奈：……
她真的差一點點，就痛呼出聲了。但是介於面子問題，好歹也是神社巫女的她咬着牙抽着氣硬是又努力地把身體往綳直的腿上壓了一點。
“很好、對對對，非常好！”惠子顯得非常高興，“適應這個感覺，放鬆、放鬆——很好，現在咱們可以再往下一點點哦。”
日暮加奈：…………？？？
咔噠一聲，這是加奈對惠子老師的信任心徹底破碎的聲音。
“……如果太辛苦的話就算了，不然我去找個小妖怪過來幫忙就好了。”看到加奈這樣辛苦，紅葉心疼的同時又有些愧疚。
“都怪人家任性了，忘記你要複習考試了。”
“沒有的事。”終於寫完一張試卷，加奈翻出卷子答案，拿出自己的紅筆開始認真地對自己的答案進行批改改錯，“我都答應了紅葉了呀。”
“……你剛剛說話都沒有抬頭看我，你肯定是生人家的氣了對不對”紅葉癟了癟嘴，自暴自棄地開始道歉，“對不起啦……都怪人家任性了。”
“……”加奈抬起頭，無奈地揉了揉額角，“紅葉你又在亂想了，這種小事情哪有什麼必要道歉呀。”
本來坐在加奈的寫字桌上雙手捧着臉的紅葉聞言愣了愣，她不由自主地側過頭，去看燈下認真塗塗改改的小姑娘。
“加奈。”
鬼女紅葉驀地出聲，叫住自己的主人。
“恩？怎麼了？”女孩抬起頭，疲倦的眉眼裏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子寵溺。
“……其實我一開始，是沒有打算答應那個傻瓜導演的。”鬼女紅葉低着頭，她的雙腿在空中來回踢動着。“可是我剛打算拒絕的時候，齋君突然走過來，對我說，‘很期待紅葉小姐的表演’。”
“導演說，齋君可是決賽的評委呢……所以我就答應了。”
加奈反應了一下，才想起紅葉痴迷的那位愛豆，就那麼喜歡……嗎？
“才不是因為喜歡他呢。”似乎從加奈的表情里看出了什麼，紅葉忙不迭否認了，“因為齋君，真的好像、好像晴明大人啊。不管是側頭微笑的溫柔還是說話的尾音，甚至於喝茶行李時那種細微的習慣動作，簡直和晴明大人一模一樣。”
“……？”加奈忍不住疑惑地朝向鬼女紅葉。“有沒有那種可能……”那位叫做勝田齋的男星真的是安倍晴明的轉世呢？
“不是哦。”紅葉的語氣說不出是悵然還是自豪，“人家愛了晴明大人一千多年了，是絕對、絕對不可能認錯晴明大人的靈魂的。”
“這一千年裏，我時時刻刻都會在夢中見到晴明大人，他在紅楓樹下對我微笑的樣子、他執扇抵下頜沉思的神情、他轉過身時飛揚無情的衣角……可是這是唯一一次，他對我說，他期待我的舞。”
鬼女紅葉從加奈的寫字桌上跳了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的星空。
“所以呀，哪怕任性一次也好，哪怕那個人不是晴明大人也好，哪怕騙騙我也好，哪怕暴露身份被神道眾煩也好……我也想打扮成最美麗的樣子，為他跳一支舞。”
接下來，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了，加奈依舊低頭窸窸窣窣地改着試卷，紅葉依舊久久地凝視着深夜裏的星子。
只是第二天再去舞蹈室的時候，加奈不等惠子過來，便開始自覺地壓腿、下腰、練習舞蹈動作，等正式開始練習的時候，她也是練習的次數最多的那一個。
隨着加奈練得走路都開始飄舞步、手腳上因為練習而產生的淤青越來越嚴重，臨到上場的那一天終於來臨了。
*
每逢期中期末考試的時候，冰帝網球部的正選們總會集中到跡部的家中開始集中複習重點突破，以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為代表還會死皮賴臉的扒着跡部的大腿哭着求這位年紀第一隨手給自己畫下幾個考試重點……當然能猜題就更棒了。
雖然嘴巴上罵得凶，其實口嫌體正直的跡部少年還是會心軟地同意讓這群傢伙在自己的書房裏吵吵鬧鬧地複習，並假裝不經意地‘提點’出幾個考試重點讓這幾個傢伙好好記下來。殊不知正是因為慈郎等人早就看穿了跡部少年的心軟才會越發得寸進尺。
比如賴在跡部家寫作業順便偷偷摸摸抄一點啦，比如掐着點過來蹭一頓下午茶蛋糕點心啦，比如寫作業寫累了悄咪咪開電視大家一起輕鬆一下啦……當然前提是跡部少年自己去上金融課了。
這一周的周末也不例外，終於磕磕絆絆寫完了周末作業的向日岳人伸了個懶腰，如釋重負地站了起來，一邊活動着筋骨一邊朝着跡部書房裏那個巨大的液晶電視走去。
“寫完啦寫完啦！正好時間來得及，要看看《oneandonly》嗎？”
Oneandonly是東京電視台半年裏發佈的最為火熱的一款選秀節目，上節目的一般都是節目組從全國各地請來的素人，節目採取現場直播和現場投票的方式每周抉擇出一個優勝者，並由優勝者給觀眾帶來獨家表演彩蛋。
因為節目不乏很多能力卓越、舞蹈歌唱不輸給專業人士的素人參加，收視率還是很不錯的，尤其在前一期里街舞少年團燃爆全場之後，就莫名地增加了許多青少年粉絲。
“好呀好呀。”早就寫作業寫得昏昏欲睡的芥川慈郎立馬丟了筆，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覺得我看看節目可以提神醒腦哦，反正現在這個狀態也複習不下去啦。”
“這樣啊，那侑士呢？要看嗎？”
“……”忍足嘴角抽搐了一下，抬頭看向搭檔，“我說真的，在場的除了你倆都已經把作業寫完了，看不看都行，你們看得開就好。”
向日岳人芥川慈郎：…………
“不、不管了！節目都快播出一半了都！就看四十分鐘啦！”岳人看了看手錶，找出遙控器打開了電視，“反正現在跡部不在——”
此時，打開的電視屏幕上剛好出現了節目主持人報幕的場景，在場的正選們忍不住放下手裏的練習冊，不由自主地看向電視屏幕：
“——那麼接下來，有請這位自稱‘鬼女紅葉’的有趣少女和她的團隊為各位帶來《極樂凈土》！”
隨着主持人話音剛落，舞台陡然一暗，在長久的黑暗裏，一束粉色的光芒緩緩地挪到了舞台的中心，照在了陡然出現在舞台上前後錯落單膝跪着的三名女孩的身上。
富有節奏的音樂響起，整個舞台慢慢地亮了起來，隨着舞台的逐步照亮，三名側身的女孩也終於露出了自己的真容。
站在正前方C位的女子身材高挑性口感，四肢修長而柔軟。長發如同瀑布一般柔順地披散開來，穿着一身設計獨特、風格詭譎的白色和服，而比和服更白的是她如同雪一般細膩白皙得沒有一絲血色的皮膚，而當觀眾們將目光移到這名女子的臉頰時，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為這名女子美麗得近乎妖艷的容貌而怔忪驚嘆。
僅僅是一眼，這名絕美的女子就攫住了在場所有人的心神，甚至讓很多觀眾都發自內心地產生了一種‘她就算不跳舞，光是在這裏站着，就已經是本周的最佳節目’了的感覺。
她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張揚艷麗、無一處不讓人動容，讓在場所有人在舞蹈還沒有開始的時候，便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高過一聲的掌聲。
而當舞蹈正式開始，女子開始伴隨着風格明快、富有節奏的音樂起舞的時候，她抬起頭，對着鏡頭做出了一個極為誘惑的附帶着邀請意味的起手式。
不管是在場的、還是守在電視機前的觀眾，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在看見鏡頭裏這名女子這個眼神的特寫時，忍不住用力捂住了自己差點被小鹿撞翻了的心口，倒抽一口氣。
而當女子讓出C位，讓身側的兩名個子稍矮，一看就是學生模樣的女孩走到台前的時候，這對身着一模一樣、紅白相間的繁複改良和服的女孩讓眾多電視機前的大多數女性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母親般的慈祥笑容。
站在左邊的女孩有着一雙瑩瑩的藍色圓眼睛，鬢髮有些不聽話地亂翹起，像一隻剛剛出生的雛鳥一般羞羞澀澀、嬌俏可愛，跳舞的時候臉頰紅撲撲的露出甜美的微笑，顯得稚嫩又俏皮。
而站在右邊的那位黑髮黑眼的女孩則有着另一種不同的風味，黑色的姬發在腦後扎出一個低低的雙馬尾，長長的發束隨着女孩的動作繞着身體旋轉，女孩面容乾淨精緻、氣質高潔而溫柔，相較於嫵媚的絕美女子和羞澀俏皮的藍眼姑娘而言，她的笑容並不多，且笑起來也只是微微勾起嘴角，卻越發顯得懵懂純凈。
——“啊恩，本大爺允許你們在這裏寫作業就已經是施恩了，你們竟然還看電視？”不知道什麼時候，上完金融課的跡部景吾推開書房的門，在看見自己的同伴都神情呆愣地盯着電視機，看什麼歌舞表演時，氣不打一處來。
“還不關掉？啊恩？”
走近了才發現幾個好友盯着電視機的眼睛都直了，對電視機尚且還存在心理陰影的他側過頭不去看電視，忍着怒火叫住忍足，“你們都在幹什麼？向日岳人也就罷了，連你都開始開小差了嗎？”
“跡、跡部，”此刻的忍足侑士完全不見以往的從容淡定，他紅着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視機，“鬼、鬼女紅葉——”
“鬼女紅葉？”對這個名字顯然熟悉的跡部皺起眉，忍不住抬眼去看電視：“……你們到底在看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平安京電影？平安京歌舞？說什麼鬼女紅葉出現————？？？？？？？？？？？？”
……
“——涼太！”正圍坐在電視機前的黃瀨一家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歌舞表演，黃瀨家大姐一個錯眼，這才發現自家小弟面容獃滯、簡直像是失了魂一樣盯着電視機，“涼太？涼太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喂喂！你怎麼呆住了——涼太你怎麼留鼻血了？振作一點、振作啊！媽媽快幫忙去拿一下紙巾——”
“等等哦，等等哦，”黃瀨媽媽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裏那個矮個子黑髮女生，依依不捨，“我再看看這個小姑娘哦，再看看哦。”
黃瀨大姐：“………………”
……
“加奈寶貝兒上場了！！”墨村繁守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了一個單鏡反光機，開始對着電視機拍照，滿臉笑容，“加奈寶貝兒真棒！跳的真好——喂羽守，你開始錄視頻了沒有啊！”
“早就開始錄了！”墨村羽守一邊不耐煩地回答爺爺一邊開始瘋狂地在網上發帖‘那個跳《極樂凈土》的黑髮雙馬尾小妹妹是我妹妹嘻嘻嘻嘻嘻嘻！！是我一個人的妹妹你們這群沒有妹妹庶民給本大爺跪下哈哈哈哈——’
“加奈這身和服竟然露出膝蓋了！這誰設計的！誰設計的！還有攝影師怎麼拍的？為什麼只拍鬼女紅葉不拍我家加奈！”墨村良守就差扒在電視屏幕上的行為讓坐在一邊的雪村時音非常不滿：“快給我下來，我們都看不見了！”
……
“……哲。”青峰大輝獃獃地盯着電視屏幕，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在這裏跳舞的是……？”想起學園祭的時候被妖怪和真心話大冒險支配的恐懼，他的聲音顫抖起來。
“……是的，”一眼看透青峰心思的黑子很懂地點點頭，“的確是紅葉小姐和日暮小姐，跳的很棒呢。”
“這不是重點吧！！重點難道不應該是好端端的神社巫女跑去跳什麼極樂凈土啊！！還跳得那麼、那麼——”青峰紅着臉，吶吶了幾句。
“阿大真是，好看就直說，哇啊我要變成加奈吹了你們不要管我嚶嚶嚶QAQ！！”桃井滿面懷春地盯着電視機。
……
“…………”望着電視機裏面跳舞的熟悉面孔和妻子滿是紅暈的星星眼，無奈的手冢國晴嘆了口氣，深覺自己的妻子在接下來一段時間裏可能會非常鬧騰了。
正感頭痛的警官在看見自己兒子從樓上的卧室里走出來倒水的時候，忍不住對着手冢國光招了招手：“國光，你過來看看，看看這裏的是誰。”
下意識地扭過頭朝着電視機的方向看了，屏幕里剛好出現小姑娘身體前傾，嘟着嘴唇對着鏡頭做出一個wink的可愛模樣。
手冢國光：…………
啪地一聲，手一滑，手中的杯子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
“不、知、羞、恥！”
同樣在電視裏看見了加奈的wink的綠間的臉已經氣得微微發綠了，他咬牙切齒地拿起手機，找尋日暮加奈的聯繫方式，在看見電視裏小姑娘背過身叉着腰回頭微笑的動作時不由得一頓。
……然後他拿起手機，打開攝像頭開始對着電視屏幕抓拍起來。
……
“豈有此理！！竟敢帶着吾主做出這種媚俗的舞蹈！”
日暮神社裏，茨木忍不住把電視機砸了個粉碎，咆哮起來：“這是何等的失禮！何等的恥辱！鬼女紅葉！吾與你之仇不共戴天！！！”
“好吵啊……茨木先生。”螢丸撇了撇嘴，寶貝一般地抱住平板電腦，上面同樣播放着《極樂凈土》的舞蹈直播。“不過，主人這個樣子真漂亮呀，為什麼不每天都打扮得這麼漂亮呢？”
“哈哈哈，大概是和服穿起來太麻煩了吧。”真.出陣服侍麻煩不會穿的平安京老刀笑着解釋。
“主人可不像三日月先生啦，我覺得這樣的和服真的很適合主人呀，雙馬尾更適合主人，葯研你說對吧？……葯研？葯研？”
已經完全聽不見別人講話的葯研藤四郎無比專註地盯着平板，抓準時機截圖下加奈的特寫鏡頭，看着屏幕里的主人，嘴角溢出溫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