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CH.7
就在這時,忽然燈光閃了一下,許嘉容詫異地抬頭,之後房子裏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這是……停電了?”她左右看了看,“你家裏有手電筒之類的嗎?算了,我回我家看看有沒有電。”
由於顧宜修家裏窗帘全都拉着,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她只能慢慢摸索着朝自己家走去。
該不會是顧宜修家把所有燈都打開了所以跳閘了吧?
回到自己家發現她家也沒有電,想來應該不是顧宜修家的問題。他們小區的物業一向還是很靠譜的,現在停電也是很少見,想來過不了幾分鐘就會恢復,她倒是不着急。
從客廳的窗戶看去,外面正下着鵝毛大雪,天地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也許停電也和這大雪有些關係?
因為外面在下雪,雖然停了電,她家客廳的能見度居然還不錯。
轉過頭去,就看到了黑洞洞的顧宜修家。
許嘉容走出來的時候並沒有關上門,於是又摸索着走回去,“要我把窗帘拉開嗎?外面還挺亮——”
“不要!”顧宜修的聲音已經完全失去了鎮定。
許嘉容嚇了一跳,拿出手機來朝着剛才他們吃飯的桌子那裏照去,卻沒有看到顧宜修的身影。她着急地將手機光四處晃了一下,都沒看見他,但剛剛那個聲音明明就在跟前。
忽然她眼睛往下一瞥頓時看到桌子下有一團黑黑的影子,等到用手機照了一下之後,整個人都怔住了。
那是顧宜修。
他將自己蜷成一團躲在桌子下面,明明是個高大修長俊美到看着很有些高冷的男人,這會兒低着頭,雙手抱着膝蓋,彷彿在恐懼整個世界。
許嘉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蹲下去,“……顧宜修。”
“嗯。”他悶悶地回答。
她鬆了口氣,“你還好吧?”
他抬起頭來,那雙明潤漂亮的眼睛如湖水一樣深邃,卻並沒有失去理智的模樣。
許嘉容略微放了心,就想要站起來,卻被他以閃電般的速度抓住了手,她踉蹌了一下被拉得坐在了地上,手機都“啪”地一聲掉在了一旁,光線暗下去。
“陪陪我。”
他沒有說出口害怕,但是許嘉容發現他的手是那樣冷,像雪一樣冷。
地上是有地暖的,地面的溫度並不低,她坐在地上陪着他,遲疑了一下才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手緊緊抓着她的,似乎漸漸有了些溫度。
她的手那樣暖,是他熟悉又陌生的體溫。
兩人就這樣依偎着坐在桌子下方的黑暗裏,彷彿這裏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那麼狹小溫暖,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以及低低的心跳。
黑暗中,許嘉容只能模模糊糊看到顧宜修的影子。
他似乎越靠越近。
他的呼吸拂在她的臉頰。
許嘉容覺得,他好像要親吻她了。
忽然就在這一瞬間,世界恢復了光明!
許嘉容的眼睛無法適應這剎那的光亮,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顧宜修的唇落在了她的臉頰,一個溫柔的吻竟然絲毫沒有受到來電的影響,他依然吻了她,儘管瞄準的位置似乎有些不對。
許嘉容“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這時,又是一個吻落在她的唇角,一觸即離,幾乎像是錯覺一樣。她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唇。
身旁的顧宜修已經完全沒了剛才那脆弱低落的模樣,他帶着笑看她,在音響恢復工作之後,伴着柔和的夜曲,在被遮住了大半燈光的桌下,他的笑如同月色一般清澈迷人。
許嘉容臉紅了。
顧宜修頭一探,就從桌子下面出來了,然後伸出手,“來。”
許嘉容握住他的手,跟着他站了起來,這一使勁差點直接衝進他的懷裏,即便她努力站住了,兩個人仍然靠得很近,她的耳朵立刻燒了起來,火一樣燙人。
幸好顧宜修下一刻很紳士地放開了她,兩人重新坐下來,或許是因為音樂太柔和,夜又漸漸深了,聽不見雪聲,反倒有了令人安心的靜謐。
“我害怕下雪天,尤其是黑夜。”顧宜修忽然說。
許嘉容驚訝地看着他,顧宜修給她倒了杯一杯茶,自己也抱着溫暖的茶杯,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夜裏,面對着這個熟悉又陌生的鄰居,竟然莫名其妙有了無法抑制的傾訴欲。
“我六歲的時候,跟着媽媽一起來往於各個國家。那時候,恰好住在北歐的一座城市,要到聖誕節的時候,保姆阿姨請了假,她就帶着我到處跑。嗯,那是她事業上的關鍵時期,經常忙得昏天黑地不分白天黑夜。”顧宜修的聲音輕緩平靜,他的醫生告訴過他,有些事一直逃避反而對他的狀態而言不是好事。他已經能夠擺脫治療抑鬱症的藥物,說明那件往事對他的影響已經不那麼大了,比如今天這個下雪天,至少在停電之前,他能維持相當正常的狀態。
許嘉容點點頭,她在社區待了那麼久,最擅長做的事就是傾聽。
而臉上溫柔的微笑和坦蕩誠懇的眼神,也會是傾聽者的加分項,於是顧宜修就很順利地說了下去。
“那天天已經黑了,她為了談一個合同,開車帶着我去了城郊,然後將我留在車裏,給了我一條保暖的厚毯子,她前去和對方商談。這一談,就談了很久很久很久。”顧宜修抬起頭來,看向被他遮掩得很嚴實的窗戶,“那天,雪下得好大好大,在寂靜的黑夜裏,先是雪落在車上的簌簌聲,之後,就是雪漸漸擠壓車頂傳來的刺耳聲音……我縮在座位下面,那幾個小時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我來說,都是最恐怖的夢魘。”
許嘉容聽他簡簡單單地陳述了當年的往事,似乎只是為了解釋他為什麼會害怕雪的聲音,害怕這雪夜裏驟然而來的黑暗。
她也討厭下雪天,也有讓她夢魘的過往,可是她卻沒有顧宜修那麼勇敢,至少她無法和其他人傾訴這樣的事。不過,她也確實沒有像顧宜修那樣在太小的時候經受那樣精神上的折磨,以至於直到現在仍然無法擺脫那種影響。
“我們這裏其實已經很久沒下雪了。”她柔和地說,“我覺得以後也不會常下雪的。”
顧宜修笑起來,“嗯,不然我可是要被迫搬家了。”
夜色漸深,在這樣一個雪夜裏,孤男寡女這麼晚在一起似乎不太好……等到許嘉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才驚奇的發現,和顧宜修在一起的時候,她平日裏時常出現的“尷尬症”居然並沒有犯!
許嘉容長得很漂亮,從小到大其實並不乏人追求,除了和寧銳那一場完全稱不上是戀愛只止步於“朋友”的曖昧之外,她從沒有談過戀愛。因為只要她單獨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就會渾身不自在,尷尬症會迅速找上她。當初和寧銳在一起的時候,破除這種尷尬也花了小半年的時間,一開始,她和寧銳單獨待在一個空間裏,同樣會十分尷尬的。
可是,今晚和顧宜修在一起,卻完全沒有這個問題。
甚至,顧宜修吻了她。
等她後知後覺地摸向自己的唇時,心中是難以置信的驚愕。
“怎麼了?”顧宜修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擺脫了剛才的恐懼,他的心情漸漸上揚起來,而且他發現,許嘉容是十分管用的安定劑,彷彿只要看着她溫柔的笑,與她那雙清澈明媚的眼睛對視,就能夠趕走心中的恐懼和陰暗,她的身上,有種莫名的親和力,令他原本渾身發冷的狀況迅速減輕,他似乎還能感覺到她手上那暖融融的餘溫。
許嘉容正要說話,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顧宜修走過去,遲到的外賣這才送來,外賣小哥道歉說外面的雪太大,延誤了不少時間,顧宜修笑了笑表示不介意。反正,他現在也不需要這份外賣了。
“呃,那我就先回去了。”許嘉容迅速說。
反應過來之後,她的耳朵臉頰都發起燒來,不好意思再留在顧宜修的房子裏,畢竟他和她,昨晚還在一張床上睡覺……想到這裏,她的頭頂又熱得快要冒煙了,心臟也無端端怦怦亂跳起來。
拿着外賣的顧宜修站在門口,許嘉容要離開,幾乎是擦着他的身體走過去,令她一時間手腳僵硬都不知道該怎麼走路了。
把自家的門打開之後,她又遲疑了一下,才轉過頭去。
“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外面還下着雪呢。
顧宜修凝視着她,手中還拎着外賣盒子,耳朵泛着和許嘉容一樣可疑的紅色。
“如果我說有問題,你會留下來嗎?”
許嘉容:“……”
她覺得,自己快要燒着了。
顧宜修是個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