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虎啼笑九美圖》4(1)
四才子回返蘇州那天,錢老闆向他們各奉送一套床上用品:“小店床上成套用品遠近聞名。望四位笑納。”四人感激地深施一禮接過禮品:“咳,卻之不恭,收之有愧!”“四位多為小店美言,擴大影響,錢某就感謝不盡了。請上船!”錢老闆很看重名人效應,熱情地說。四人再三道謝,由水路返蘇,船上祝枝山大着聲問道:“小唐,我那五百兩紋銀都已生了銹,你那幅《九美圖》呢?”文徵明為唐寅嘆起苦經來:“都是你出的這餿主意,害得子畏挨打受罵,遭人奚落羞辱,什麼不可以畫,攛掇子畏畫仕女!”唐寅搖了搖頭:“誠如文兄所言,受人打罵羞辱,不過我倒樂此不返,決不半途而止。祝兄那五百兩紋銀上面有毒,待我練成金剛之體,不畏毒液,定取此銀,你就等着吧!”“你別想逃避本官查檢。到了蘇州,你且將畫稿高高懸起,待我一一評點,到時候,你可別臉紅。”祝枝山迷覷雙目,戲弄唐伯虎。唐寅冷冷一笑:“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唐寅乎。小弟之畫已非數月前可比,但尚不能讓你驚喜,故而暫不公諸於世。”“這就錯了。”祝枝山一副老大哥的姿態,“畫藝是在敞開大門,任人評論中達到爐火純青境界的,哪有閉門繪畫、拒人千里的道理!”“阿鬍子,任你毒汁四濺。擠壓咋唬,我只對你關門。老君煉金丹,火候到了,你就等瞪裂了雙目,驚破了肝膽吧!”“嘿嘿!”祝枝山詭譎地笑了:“老君煉丹爐再密封,也擋不住孫猴兒鑽進去偷光了金丹。”船到蘇州,四人往見牛盼坡,轉述了此行的經過,牛盼坡大喜,忙置酒宴,表示感謝。卞大人走後數日,唐、祝、文、張四人被蘇州知府徐大人請去府衙,意外地受到熱情歡迎。徐鳴皋親熱地挽着祝枝山的手:“通判返鄉,未及趨府拜訪,今日特置酒為通判接風洗塵。”這般謙遜、熱情,四人有些不解,徐鳴皋又開言道:“今日為四位介紹一位新朋友——”他話音未落,一人已應聲從左側一月亮門內走出。此人五短身材,胖而圓的臉上,一對細眼。穿一身家常便服,顯得隨和、幹練。徐鳴皋介紹說:“這位是從江西寧王府來的王吉大人,現任王府總管。”徐知府又分別將四人介紹給了王吉,各自坐下。王吉拱了拱手:“四位乃吳門才子,名揚遐邇,王爺特命在下前來拜望,問候起居。”這番話讓四人有些不明所以,頗感茫然,但禮不可失,忙拱了拱手:“多謝王爺關注。”王吉笑眯了眼:“老寧王朱權千歲,乃是一位多能的才子,自號丹丘先生,曾著有漢唐秘史書多種,並繕寫了傳奇《荊釵記》。他不僅學識淵博,還禮賢下士,廣交天下賢達、名士。四位大概都聽說過了。”四人欠了欠身:“老王爺才華橫溢,著作等身,後生晚輩萬分仰慕崇敬。”王吉繼續說道:“現在的寧王朱宸濠千歲,頗有乃祖遺風,禮賢下士,思賢若渴,渴望與天下才子名士為伍,攻讀典籍,研習詩文,對酒而歌,望月吟詠。”祝枝山閃爍着細眼:“王爺此舉,大有孟嘗、春申二君遺風,可敬!”王吉興奮地:“為此,王爺特地花巨資建了一所規模宏偉、華麗安適的陽春書院,廣邀天下賢才、學界名人入院課讀探究。久聞四位大名,王爺特命下官專程前來,邀請四位入院,那兒風景秀麗,寧靜安謐,實在是一個讀書做學問的好地方。”唐寅頓感興奮:“啊,令人神往呀!”文徵明謹慎地:“王爺盛情相邀,令人感動。只因家母近日身體不適,稍待時日,當去南昌叩拜王爺。”祝枝山閱歷多了,更加慎重:“祝某棄官剛返故里……”徐鳴皋不解地問道:“祝兄尚在壯年,何故辭官?莫非嫌官卑職小,不足以大展鴻才么?”祝枝山斜乜了一眼:“大人,木有良莠,人有賢愚,賢者為官,愚者居草野,合情合理!哈哈哈!”徐鳴皋似乎感到這話中有點骨頭,卻又挑不出來,不自然地笑了笑:“過謙了,祝兄可去南昌玩玩,去廬山、滕王閣、南浦……等勝地盡興佯狂一番,豈不是人生一樂。”祝枝山心中亦頗嚮往,但遽爾應邀,恐招人看輕,便婉轉而言:“祝某剛返故里,家中諸事,亟待料理。稍待些日子吧。”唐寅見二人都很謹慎,自己雖有衝動,亦不便立時答應:“唐寅極願赴南昌叩謝王爺相邀之恩,但因祝文二兄都系舉人及第,祝兄且官場遨遊,唐寅還是個秀才,那兒群賢畢至,唐寅去了,豈不自感汗顏。若明年唐寅秋闈得中,定去南昌拜謁王爺。”張靈見三人婉拒,也跟着說了幾句功名未就,請待來日的話。王吉也不強人所難,欣然答道:“如此,下官向王爺稟報,就說相約在明年秋天,屆時,下官專程前來迎接。”四人同時起立:“請大人代我四人向王爺謝恩!”徐鳴皋湊興道:“如此,諸位請到西花廳,下官設宴,預祝明年秋天四位成行。請!”祝枝山辭官返鄉,唐寅、文徵明、張靈邀請枝山出遊,以表歡迎之意。因祝枝山夫人生病,拖延了些時日,漸漸已到鄧尉梅花盛開之時,於是相約前往。這些時,唐寅已被父親嚴加督促日夜攻讀,以應秋闈之試。賞梅前夕,唐寅稟明父親。廣德雖不樂意,但也不便阻止,便嚴肅地說了句:“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唐寅既不忍辯駁,又不甘承諾,所以此次出遊,心情不快。不過他是個心無城府的人,一片陰雲,稍頃也就隨風散去了。只有腦中閃過這八個字時,不快之感,方剎時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