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黑暗中的舉報者(1)
何清芳從秦楓的辦公室出來后很沮喪。她想起一句話叫官官相護。當然並不是秦楓有什麼權利對獄偵幹事進行呵護。
而是秦楓的態度和言語,讓何清芳更為失落。她從秦楓的話中聽出別人對這事是不敢相信的。
完了秦楓叮囑何清芳不準到處亂說,惡意攻擊幹部影響改造。而且秦楓還說了,沒有哪個幹部會知法犯法。
秦楓的態度中包藏着惱火。何清芳就暗自想着,在這監獄是不是每個人都使了這種手段,秦楓她們大家都彼此彼此,大哥不要說二哥,大家都差不多,所以都相互掩着。
何清芳這樣憤憤地想了半個月。半個月後的一天下午,何清芳正在午睡,突然聽到內值班的叫喊。
她悻悻地爬起來,連臉都沒有洗戴上眼鏡便應聲而出。內值班的犯人站在鐵門邊,見何清芳昏昏糊糊地出來,便補充了一句:“幹事找,大隊樓上。”何清芳一路小跑着出了鐵門。
她遠遠地看見大隊長站在外鐵門通往值班室的一個坎子上看着自己,她的腳步便突然慢了下來,心臟也比先前跳動的速度快了起來。
她不知道幹部叫自己有什麼事,她本能地預感到了事情的不妙。大隊長仍然站在那裏,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何清芳。
大隊長的眼睛似乎比平時大了兩倍,裏面忽閃着的清光幽幽暗暗,極像是一些投射在牆上的暗影,落在何清芳蒼白的臉上,顯出許多斑駁的暗點來。
何清芳在大隊長面前站了一會兒。大隊長就那麼看着她,大隊長在轉過背進屋時,朝大隊樓上看了看說:“區檢察院的人在樓上等你。”何清芳證實了自己的預感后,在尚未明了的事情面前,突然有了清晰的認識。
她的耳朵里頓時響起一串類似於金屬與金屬擠壓之後發出的聲音。她甚至不知這種聲音的出處,朝四處看了看。
當她明白這種聲音,只是剛才大隊長的聲音在耳朵里的迴音時,她已經上了大隊辦公樓。
何清芳的心跳將她震得面紅耳赤,她站在樓梯的拐角處喘息着。兩隻麻雀在樓的後山上嘰嘰喳喳地飛過,亂草叢中有一種植物開着暗紅色的花,火焰般映襯着石頭和荒草。
何清芳上完最後一道梯子,走在長長的通道上,顯得更慌了。她的耳朵里幾乎一直迴響着撲哧撲哧的聲音。
通過玻璃她看見了坐在大會議室里的幾個陌生人,他們正說著話。何清芳站在門口遲疑了片刻,大隊教導員從沙發上朝她走過來,他邊走邊朝何清芳說著話,坐着的人都看着她。
教導員說:“區檢察院的幹部找你了解情況。”何清芳木痴痴地看着教導員,然而她並沒有從教導員的臉上看出什麼。
她一搖一晃地走過去,她的腳落在地上的聲音格外地響。她放慢腳步,使腳着地時盡量減輕與地面的撞擊。
她停下來時並不敢坐下,檢察院的一個幹部示意她坐下,她仍不敢坐下。
她不知道這突然的有如天外來客,與自己的命運有着怎麼樣的聯繫。她在短時間裏迅速地平定着自己,她想自己的案子一直由省裏面辦,這些毫不搭界的區檢察院的人又跑出來幹什麼?
是不是自己的兒子出了什麼岔子?想到這裏何清芳的頭上便滲出了汗珠子。
檢察院的人示意何清芳坐下。何清芳惴惴地坐了下去,她不敢抬頭,她的雙手在雙膝間不停地哆嗦。
她無法知道自己如此慌張的真正原因。檢察院的三個幹部都看着何清芳,他們的眼光露出職業的鋒芒。
三個中最年輕的一個說:“你就是何清芳?”他手裏拿着一封信,他問這話時目光從何清芳臉上回到信上,他似乎又認真地看了一遍信。
何清芳說是的時候仍然不敢抬頭,她能感到另外兩個人的目光冰冷地落在自己的臉上,幾乎要扒掉一層麵皮。
年輕的檢察官說:“你給我們寫的檢舉信,我們已經收到了。”這時何清芳才從萬里雲團中鑽了出來,心裏的大石頭咯噔一下落了,儘管她仍然沒有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但她平靜下來。
她抬起頭來,她的目光與三雙鋒利如劍的目光碰在了一起。這次何清芳沒有了畏懼感,檢察官說的話令她感到意外和吃驚。
何清芳說:“我沒有。”檢察官說:“是不是有幹部收了你一萬元錢?”何清芳這才完全明白過來,她心裏的第一個反映是好個卑鄙的米蘭。
緊接着她立刻想到了自己,她不能順着檢察官的話回答問題,否則自己便構成了行賄罪,罪上加罪,豈不是活活送了一條老命。
所以檢察官看着自己的時候,她表現得十分平靜,儘管她能感到頭上暴脹起來的血管突突地跳着。
何清芳說:“不是,我是存在幹事那裏。”檢察官變了臉色:“既然是存錢,為什麼要舉報幹部?”何清芳說:“我沒有。”檢察官說:“難道你不知道你的行為要負法律責任?”何清芳說:“知道。我沒有舉報幹部。”檢察官說:“你是不是找這個幹部要過錢?”何清芳停頓了很久,她不知道說是,還是不是。
她的目光僵在自己的腳尖上,手又開始了顫抖。她摸不清檢察院的幹部是要追查自己,還是追查收錢的幹事。
所以何清芳非常緊張。她怕自己稍微的疏忽,就會招致殺身之禍。檢察官問:“到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