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莫池正在整理資料，錢程突然從辦公室裏面走出來，興奮地說道：“莫池，剛才龍星的劉總打來電話，說要上這邊來了解一下公司的實力，順便簽合同。”

“是嗎？他們確定要用我們的呼吸機了？”莫池訝然問道，這生意未免也來得太輕鬆了。

錢程點頭：“是呀，看來那天對方看機器看得很滿意，辛苦你了。”

莫池望着錢程欣喜不已的面龐，總覺得這件事情來得有點奇怪，她故作平靜地問：“錢總，你知道昨天我陪誰看機器嗎？還有，你為什麼不去？”

“不是陪劉總看么？還有，我不是跟你說了么，我受不了對方那種高傲，目空一切的鳥樣，所以我不想屈這個尊了。”錢程說得有些心虛，目光無處躲閃。

“這麼大的客戶，你會不想屈尊？據我所知這幾年你給劉總和那個黃助理又是送禮，又是請吃飯的不下幾十次了吧？這一次人家都願意來看你的產品了，你居然會不願意屈尊？”莫池走到他面前，近距離地打量他，咬牙切齒：“錢總，你別告訴我這麼大老遠的把我騙回來，就是為了龍星的這個單子，我會鄙視死你的不擇手段。”

什麼公司要上市，總公司缺人手，如果真的缺人手，上哪找不到幫手？為什麼偏偏要把她這個工作能力沒有什麼出彩之處的人調回總公司？一開始莫池就在起疑，現在更起疑了。

“怎麼會？”錢程呵呵笑着搖手：“把我調回來純屬我個人的私心，你知道的，我這四年換了不下十位助理，前一位剛好換掉了，又趕在公司上市這段時間，所以把你調回來了。”

“我不相信，你明明知道昨晚來看產品的是龍飛，龍飛，這個人你不會不認識吧？”

“龍飛？他是誰啊？我還真是不認識。”錢程一裝到底，只要不被莫池鄙視至死，這下子什麼謊話他都願意說了。

不得不承認，他把莫池調回來確實有一半的原因是為了龍星這條大魚。龍飛是誰他當然知道，卧虎藏龍在龍星醫院裏的龍氏接班人，他也是後面才知道的。

去年龍星也曾派人來看過產品，來看產品的正是龍飛，那是他頭一次知道龍飛居然是龍氏企業的大當家。他懊悔死自己以前的有眼無珠了，居然還在這兩口子吵架，龍飛上門來找莫池的時候對他蠻橫無理，冷嘲熱諷。

這兩年龍氏集團的單子一直打不下來，錢程才會想到莫池，如是把她調回來了。沒想到事情進行得這麼順利，龍氏果然決定從他們這裏購買一批高價格的呼吸機了。

“裝，你就給我裝吧。”莫池瞪着錢程氣急敗壞。

錢程打死不承認，道：“我是真的不認識，莫小姐你要講理啊，我怎麼會認識什麼龍飛？”

莫池雖然心裏覺得事情有古怪，可錢程打死不認的樣子也讓她很無奈，無憑無證她也只好作罷了。龍飛見她的表情緩和了些，忙轉移話題道：“莫大小姐，另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龍星的人要過來，咱們快點做準備吧，合同都弄好了么？”

“合同是弄好了，不過這次我不奉陪，你自己跟他慢慢簽吧。”莫池從文件堆里拿過一份合同遞到他面前，然後低下頭去繼續處理手頭的工作。

錢程本能地發出抗議：“那怎麼行，之前你們怎麼說的，只有你才知道，萬一呆會我說錯話了怎麼辦？不行，你必須要陪着我把今天的合同簽了。”

“我不想見到那個男人。”

“我敬愛的莫小姐，今天已經是最後一關了，你就陪我走完它嘛。”錢程雙掌合實，對她擺出一副哀求的樣子。努力了將近兩年的單子，都已經到達簽合同的關頭了，他可不能因為最後不小心出現的一點小差錯把到嘴的肉弄丟了。

“我不管，反正跟我無關。”莫池冷哼一聲，她仍然覺得自己是在受人利用中，雖然錢程不肯承認，如果自己再這麼繼續被利用下去，那自己就真的是個大傻瓜了。

錢程無奈地搖搖頭，轉身離去的時候嘴裏滴咕着：“沒見過比你更拽的助理了。”

他的聲音很低，但莫池還是聽見了，她抿着嘴吃笑。

龍飛坐在賓利車子的後座，一路上都在低頭翻看莫池所在公司的資料冊，他還是頭一次這麼認真去了解這種中小型公司的實力，因為從來都不悄於去接觸。

這一次會突然認真起來，完全是因是莫池，因為她在那個公司。

想起莫池，他的思路不由自主地從本子上遊走開去，他不是一個喜歡主動去搭訕女人的男人，但卻對第一次見面的莫池頓升好感，隱隱間總覺得她有那麼一點熟悉，難道是自己曾經見過她嗎？不然為什麼會對一個陌生的女人感到眼熟？

最讓他感到可疑的是，莫池對他的排斥總是很明顯，好像跟自己有仇一般。如果不是有仇，既便她不是那種見到有錢男人就膩上去的女人，也不至於對自己擺冷麵孔吧？

莫池越是這樣，他對她的興趣就更濃，想要深切了解她的慾望不停地在心間滋生。所以才會在今天不需要自己到場的情況下，主動提出要跟劉總一起來簽合同。

劉總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回頭小心翼翼地說：“龍少，威成公司的張總給我打電話了，說他們那裏剛進了十台呼吸機，威成畢竟是老客源了，要不我們改要他們家的機器吧。”

龍星裏面有很多機器都是通過威成公司購買的，已經是好熟客了，服務和信譽各方面自然都好很多。可是龍飛卻想也不想地搖頭，說：“既然決定跟錢總那邊買，就別改來改去了。”

“是，我知道了。”劉總轉回頭去不再說話，對於龍飛這會的奇怪想法，他是有那麼一些些了解的。昨天他聽黃助理不太確定地猜測了一下龍飛和莫池之間的關係，所以他認定龍飛這麼堅持要在錢總那裏簽合同，是跟那位莫小姐有關的。

不過醫院都是龍家的，他這個管事的自然沒有資格強行要求龍少改變主意。

兩人去到莫池所在的公司，錢程和另一位助理已經在公司門口恭候，看到龍飛和劉總後，恭敬地將他們迎入公司，一邊張羅着讓前台泡咖啡，一邊將貴客往裏迎。

龍飛掃了一眼公司四周，並沒有看到莫池的身影，他不客氣地問道：“莫小姐呢？今天怎麼沒有看到她。”

錢程一怔，沒想到他那麼直白，呵呵笑着答道：“不好意思，莫小姐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讓她忙事去了。”他後悔了，後悔沒有將莫池綁過來，如果早知道龍飛會問起的話……！

劉總察言觀色，道“莫小姐是這個單子的跟蹤人，她不在場……不太好吧？”

“是，劉總說得對……我馬上叫她過來。”錢程沖身邊的肋理使了個眼色，助理立刻往莫池的辦公室走去。

正在忙工作的莫池一聽到客戶點名要自己作陪，立刻皺起眉頭問道：“是龍先生的意思”

助理搖頭：“不是，是劉總的意思。”

莫池將信將疑，但還是乖乖地到會客室去，她看了一眼眼帶微笑的龍飛，走到錢程的身邊坐下，含笑問道：“不知道劉總和龍醫生對這單交易研究得怎麼樣了呢？”

劉總看了龍飛一眼，龍飛笑說：“已經研究好了，我們願意給貴公司一次表現的機會。”

好大的口氣！慕池在心底暗忖，不就是大企業么？世界上又不止他一家！雖然對龍飛的措詞很有意見，但她仍是臉帶微笑，禮貌地感激他：“謝謝，我們一定會盡心儘力以求最好。”

從她進來的那一刻起，龍飛的目光就不曾從她身上離開過，固然也捕捉到她眼底的那一抹不屑了。他並沒有挑明，反而在心裏覺得這個女人有些好玩。

今天的莫池一身米白職業裝，腳上穿着黑色亮皮高跟鞋，大波浪卷的髮絲鬆鬆垮垮地垂在肩上。和在飛機上的休閑裝扮判若兩人，和昨天弄得一身茄汁的狼狽也相差甚遠。

這個時候的她是清新亮麗，穩重嚴謹的。

莫池故意忽略掉他炙人的目光，有些不自在道：“那不知道合同劉總和龍醫生是不是看過了呢？是不是有異議呢？如果有的話不妨現在提出來。”

“合同我們看過了，沒問題。”劉總這次主動說，單是看龍飛一直逗留在莫池身上的目光，他是明白這份合同是非簽不可的了，所以即便是有一肚子的異議，他還是很識趣地說無，

錢程大喜，將合同連同簽字筆一同推到劉總的面前：“如果沒什麼問題，那就請劉總在這裏簽字吧。”事情進展出乎他意料的順利，他的心裏快要美翻了。

莫池再次確定劉總是故意把自己拖來的，三兩句話就搞定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必要讓自己出來作陪。當然她也沒有想到對方會真的那麼爽快把合同簽了，這一向不是劉總的做法啊，難道又是因為龍飛，又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希望不是才好。

錢程拿着簽好的合同，笑眯眯地站起身子，說：“謝謝劉總和龍醫生肯給我們這次機會，希望我們合作愉快，為了表達謝意，我們在麗光酒店訂好了午餐，希望二位賞臉。”

“這是必須的，謝謝劉總的熱情款待。”仍然是劉總在識趣地接話。

大夥從會客室裏面走出來，莫池將錢程拉到一邊，壓低聲音道：“錢總，你帶個能喝酒的同事去陪他們吃飯吧，我就不去了，再說我還有事情要忙呢。”

“那怎麼行，人家就是沖你來的，你不去他們還會去么？”錢總又怎麼會看不出劉總的意思？而且在他看來，反正莫池現在單身，回到龍飛身邊也不是什麼壞事情。

衝著她來的？莫池聽到這話就來氣，索性賭氣說：“那就不吃算了。”

“瞧你這臭脾氣，怎麼就那麼執拗，行了，快走吧，乖乖的，明天給你漲工資。”

漲工資！怎麼聽着好像自己在賣笑一樣，出場多了還有得漲工資。賣笑也就罷了，對象居然是那個她這輩子最不願意看到的人，她實在是吞不下去這頓飯啊！

在吃飯的時候，幾個大男人一直在聊機器設備的話題，莫池對這個話題不怎麼感興趣，低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吃着碗裏的食物，等着大夥快點散場走人。

可是那幾個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投機的，一直聊個沒完，就連之前總翹高着鼻子的劉總都放下姿態，說話行事客客套套了。

莫池咬咬牙，站起身子微笑道：“劉總，龍醫生，你們慢慢聊着，我先回去了。”

“莫小姐都還沒有怎麼吃呢，這麼快就要走了？”劉總笑着。

“沒辦法，我女兒還在家裏等着我，所以……很抱歉。”

“圓圓？不是已經有劉姐在照顧她了么，你放心吧，先把肚子吃飽了。”錢程將她拉回位子上，莫池氣憤之下一腳踩在他的腳面上，而他只是悶哼一聲，狠狠地忍了。

龍飛知道莫池對圓圓的寶貝程度，如是決定不再為難她，反而還站起身子對她說：“現在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莫池拒絕他的樣子好像是碰到瘟疫一般。

可惜龍飛已經離座了，正拿着車鑰匙往酒店門口走去。錢程飛快地在莫池的手臂上撞了一記，示意她趕緊跟上去，莫池遲疑了一陣，才邁步跟了上去。

龍飛將車子從停車場內開了出來，莫池坐在副駕駛室的位子上一語不發，龍飛扭頭看着她微笑：“怎麼了？一個晚上都不開心，就那麼不願意請我吃頓飯啊？”

莫池扭過頭來望着他，看着他臉上微微的笑，實在很難從他的笑容里看出點什麼心思。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到底想對自己做什麼？為什麼總是這樣糾纏着自己不放呢？他不是失憶了么？不是已經有未婚妻了么？難道這就是他朝三暮四的本性？

她再也不想繼續這麼胡亂猜測下去了，盯着他嚴肅道：“龍飛，我已經很明確地告訴過你了，我有老公，有女兒，有家，也不愛玩婚外情那一套，你為什麼還要對我那麼感興趣？比我漂亮年輕的女人有的是，你如果無聊了應該去找她們的呀。”

“你別告訴我是什麼為了生意上的事，為了拿到低價，價格就在那裏，從來也沒有聽你討價還價過。像龍星這樣大的醫院，應該也不屑於跟我們這些中小型公司討價錢才對的。”

龍飛沒想到她那麼忍不住自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地收斂，也變得嚴肅起來，說：“莫小姐，坦白跟你說吧，在飛機上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對你有一種特別熟悉的感覺。我想我們以前一定是認識的，而且不單單隻是認識那麼簡單，不然你也不會對我那麼排斥對不對？你說得沒錯，你不是那種能讓人見一兩次就動情的女人。我不是對你動情，而是……對你充滿着好奇，既然現在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就乾脆跟我說個實話，告訴我，我們以前是不是認識，是不是有過什麼不愉快的接觸，只要把事情弄清楚了，我自然會在你的眼前消失。”

沒錯，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他對她的好奇已經深到非揭密不可的程度了。

莫池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麼一翻話來，頓時又驚又心慌，她低垂着眸，故意不讓他看到自己的慌亂。手指緊緊地攥着膝美上的包包，心想着自己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得住龍飛的敏銳覺察力度，他真的從自己身上感覺到一些往事的影子了。

怎麼辦？自己應該怎麼回答才算是完美，才能消除他心底的疑惑？難道要向他說實話，告訴他：我們曾經是夫妻，曾經一起生活了兩年，我們共同擁有一個女兒……。

莫池搖搖頭，不！一定不能讓他知道這些真像，一定不能！哪怕是給他編一個故事。可是，該怎麼編呢？她不是寫小說的，根本編不出合理的故事來啊！

“莫小姐，你不回答是不是就代表着默認了？默認我們之前認識？”龍飛仍然睨着她。

慌亂中莫池本能地搖頭，說：“沉默不代表默認，代表的是無語。龍先生，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必要去回應你這個天馬行空的猜測，也沒辦法回應。”

“這麼說就是否認了？”龍飛一點一滴地捕捉着她眼底的慌亂。

莫池點頭：“是的，龍先生，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我們以前不認識，也沒有什麼仇恨，所以你沒有必要對我這麼感興趣，也麻煩你停止對我的騷擾。”

“如果是這樣，那你為什麼每次見到我都要逃避？為什麼不見你逃避別人？”

“我說了，我不想解釋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莫池突然火大了，揚高音量，推着車門說：“開門！我要下車，我不需要你送了，請你打開車門！”

其實她不是真的火大了，生氣了，而是心虛了。龍飛的問題是那樣咄咄逼人，逼得她不得不用這一招來讓自己脫身。她怕龍飛再這麼問下去，自己會露出更多的馬腳，更危險！

而龍飛並沒有給她開車門，而是啟動車子緩緩地上路了。不過幸好的是，龍飛並沒有再提這件事情了，一路上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直到把莫池送回成玉家樓下，才淡淡地說：“對不起，也許你會覺得我很討厭，希望你能體諒到一個突然失去自我的人心裏的迷茫，那種對過去的求知慾，不是任何一個正常人可以想像得到的。”

龍飛這一席話過後，莫池滿肚子的惱火瞬間消失了，反倒隱隱間升起一絲同情。她沒有想到龍飛會突然這麼說，更沒有想到他的心裏原來有這樣一個讓人無法猜測的想法。

他說得沒錯，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是無法體會到他心底的感受，她也體會不到。

“沒關係，謝謝你送我回來。”莫池平靜地說完，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龍飛注視着她漸漸地離去的背影，心裏暗暗決定，一定會繼續騷擾她，直到她把實情說出來！莫池的否認他根本不信，也一早就從她慌亂的神情中讀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