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途中賊無賊道(1)

西行途中賊無賊道(1)

深圳,我就要走了;我就要離開你,夢想的地獄和天堂。我不知道是愛你還是恨你,儘管愛與恨對你毫無損傷。但是我一定要說一句話,那就是感謝你。不管願不願意,所有該經歷的,我都已經歷;所有該品嘗的,我都已品嘗。因為你,我的人生多姿多彩。就在離開深圳的那天晚上,我和豆子舉行了一個特別的告別儀式,從船塢租了條小艇,就像兩隻發瘋的大耗子,開足馬力,在深圳灣的風頭浪尖上奔跑。累了,就背靠背坐在船頭,任憑海風呼啦啦地吹;歇過勁來,再拚命地跑。整個晚上誰都沒有說話,就像一對配合默契的孿生兄妹。深圳,我用這種方式將你銘刻在記憶中。深圳,蔚藍色的夢。離開深圳的時候,我乘坐的是開往北京的108次特快列車,幾年前就是它把我帶到南中國海這片溫熱的土地。如今,它又要將這顆疲憊的遊子心馱回去。所有的事物都在變,惟獨這趟列車還是老面孔,廣播裏傳出的依然是那個甜甜的聲音。“各位乘客你們好,本次列車的終點站是……”。唯一的不同是,108次列車提速了。在“為人民服務”的同時,列車員們不忘“為人民幣服務”穿着鐵路制服推銷襪子。口裏大聲吆喝:“看一看,瞧一瞧,真正的亞麻絲襪,結實耐磨,祛臭防臭了啊!”不過,你要真信他的,等於隨身帶了塊臭豆腐,准能熏翻半條街。我走的時候,七爺本來準備送我,後來公安局打來電話,說有事請他協助調查,只得派他的助理小吳送我。我和小吳如同哥倆,一直關係不錯。臨上車前,他千叮嚀萬矚咐,讓我好自為之,煽情得像個婆婆。在這種場合下,最該露面的一個人沒出場。她當然是豆子,也不知在搞什麼名堂。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都抹我肩膀上。列車出站之後,我從行李包里拿東西,發現一張卡片,上面歪歪扭扭寫着幾個字:“不管我走到哪裏,心裏都會想你。”沒有署名,但一看就是豆子的手跡。我淡淡一笑,這個豆子真是亂七八遭,應該這樣寫:“不管你走到哪裏,我心裏都會想你。”這一下弄的,好像她要離開深圳似的。這趟列車是開往北京西客站的。不過,它不是我的目的地;火車走到一半,我就成了中途下車客。那裏是我的老家,魯西南一個貧困的小縣城,在地圖上不顯眼,提起來也很少有人知道,所以就不提了。我的父母是離休老幹部,曾經在這個小縣城炙手可熱,只是革命半輩子啥也沒撈着,每日靠搓麻將打發光陰。父親退休前曾風光過一把,當時紀檢委將他傳了過去,愣說他有嚴重的行賄行為,弄得一頭霧水。後來謎底揭開。多年前他曾陪某領導到南方考察,因為行得匆忙,這位爺沒帶換洗的衣服,父親就自作主張,給他買了一條褲衩,一雙襪子。反**的時候,這位領導馬失前蹄,褲衩和襪子成為一大罪狀。材料上這樣寫道:“就連他的褲衩、襪子都是公款買的。”可見他有多“**”。對此,父親至今耿耿於懷。有一回,縣裏慰問老幹部,他喝醉了,拍着桌子罵娘:“你們這些王八蛋,坐的車幾十萬一輛,一頓飯吃去農民幾年的口糧,那得值多少褲衩和襪子。”弄得縣長、書記很尷尬,從此老死不相往來。這個家我已經多年沒回去。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回。老爸老媽至今都不知道我是哪部分的,每次打電話,我都含含糊糊:“搞進出口貿易。”這是他們所能理解的。如果我要暴露身份,估計老倆口不是羞死,就是氣死,肯定不想活了。記得小時候頑皮,我們一幫孩子“學雷鋒,做好事”,幫助拉板車的師傅推車,他就狠狠揍過我一頓。邊打邊罵:“你個孽種,下次再干這些缺德事,非剁下你的手不可!”當然,他這樣罵並不是看不起勞動人民,而是因為我們推車的目的不純。我們小哥幾個並不是逮什麼推什麼,而是專揀“拉白糖的”,那可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白糖呵!上坡的時候,一班人在後面用力推,另一個人就用鉛筆刀劃一道口子,嘩啦啦的白糖那個流呵,好過癮,足足裝了幾書包。要不是我爸打我,我非得糖尿病不行。在老家住了一段時間,陪老爸老媽打了幾圈麻將,我又開始了新的旅程,足跡踏遍大江南北,三山五嶽;要不是沒學會游泳,可能還要到“五洋捉鱉”。在泰山,我終於領略到什麼叫“一覽眾山小”。卻原來坐在索道上往下看,這個歷代帝王的大玩具真的縮小了,而且眨眼功夫就到了泰山頂。以前可要爬得腳腫。爬了泰山就要到黃河,“不到黃河心不死”,真想死還是跳黃河。一點也不騙你。你看萬千泥流奪路狂奔,其勢驚天地泣鬼神,宛若惹毛了的黑社會老大。要是跳下去,估計連根骨頭都找不到。再後來我還去了趟敦煌。這個地方與小偷特別有緣分,同行們下手賊狠,盜得鳥蛋精光,只剩幾張破壁畫。也不知怎麼的,我越看牆上的女孩越像一個人,那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唇,熟悉得要命。像誰呢?像阿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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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是深圳一個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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