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善意謊言
第二天，汪江玥沒有去製圖室上班。她還是騎着自行車，架着冰棍箱子去賣冰棍了。
王仁怎麼也想不明白，前幾天還喊着鬧着要上班，現在請都請不來了。他只好到雷濤的辦公室，將詳細情況向他作了彙報。
雷濤四十多歲年紀，不到一米七的個子。中國有名古話，大個子長的是個子，小個子的人長的是心眼。雷濤年紀輕輕就提拔了處級，在系統內也是成長最快的一批年輕幹部。他長着一雙睿智的眼睛。他含笑聽王仁說了事情的經過，然後讚歎了一聲：“有個性，有個性啊。”他拍了拍王仁的肩膀：“老王啊，我們單位還真需要這樣的人才。”
王仁聽不明白了，一個目無尊長的女人，為什麼會得到一個又一個領導的賞識呢？
他來到李小山的辦公室，衝著他搖了搖了頭，往沙發上一坐，李小山從桌子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香煙遞給他：“王主任，抽煙。”然後用打火機給他點上。
王仁吐了一個大大的煙圈，慢條斯理地說：“兄弟，不是我說你，你也不能太慣着她了，這樣大的事情你都做不了主？”
李小山雙手一攤，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我家那婆娘，在娘家是獨生女兒，被她父母給寵壞了，嫁到我這裏，我深不得淺不得的。昨天晚上我做了她半天思想工作，都沒做通。你說，孩子還小，她這一天到底折騰個啥呀！”
王仁說：“這可就要怪你了，人常說，女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也該拿出你男人的作派來了。”
李小山陪着笑臉說：“讓王主任見笑了，回頭我好好收拾收拾她。”
李小山在政治處工作，單位里正面臨著團委換屆。他也是焦頭爛額，他工作多年，一直都是辦事員，要再上一個台階，也只能通過團委換屆當選團委書記才能混個科級乾乾。不過，眼瞅着這塊肥肉的人太多了。李小山心裏實在沒底，論資歷、學歷這個團委書記是非他莫屬。但是，他平日裏太清高了，也不會和領導套近乎。前不久剛來到宣傳科工作的賈明蠢蠢欲動，對團委書記這個職位大有勢在必得之勢。
王仁告辭出來。李小山心裏就老大不高興，有點怨汪江玥，在緊要關頭，妻子竟然要違背領導的意願，這恐怕會影響到他團委換屆的結果。
團委換屆實行的投票選舉。由全隊的團員進行投票，產生團委會，然後由隊黨委確定書記人選。
汪江玥根本沒有想到丈夫的焦慮，她看他一天到晚總是懶懶地，以為他就是那種沒有志向沒有想法的人，但事實上，李小山自有他的如意打算。不過，在機關工作的人哪一個不是那樣呢，大家都是削尖了腦袋要往中層幹部的行列里鑽。
晚上回到家，汪江玥見李小山沒有做飯，火就上來了：“我一天到晚在外面辛苦，你連飯都不做。”
李小山不樂意了：“馬上就團委換屆了，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的心情，回來上班，至少憑你的人氣也能幫我拉兩張選票。”
汪江玥諷刺他：“你有這想法，早幹嘛去了。逢年過節讓你去給領導送點禮，你不肯去，之乎這也說了一大堆的理由。現在要用得着人家了，臨時抱佛腳，還能來得及嗎？”
李小山承認自己以前是清高，從不為五斗米折腰，但是那有什麼錯，讀書人都是那樣的，面子比什麼都重要。可是，現在關乎的是自己的前途命運，你總不能無動於衷吧。
“不如，讓你爸去找領導說一下，上次你不是說，你爸和咱們新上任的一把手是老相識嗎？”他有點獻殷勤地給妻子揉起了肩膀。
汪江玥拿開他的手，笑他：“我爸被上級單位借調到外地去了，總不能為了這件事讓他回來一趟？”
李小山說：“回來一趟又怎麼啦，如果這件事他幫我辦成了，受惠的人還不是你和孩子。難道不值嗎？”
汪江玥見他說話的態度極其認真，眼巴巴地，好象只有那樣自己才能當選似的。嘆口氣道：“好吧，明天到電話室給我爸打個電話，讓他回來一趟。”她想了一想，然後說：“可是，有什麼理由嗎？總不能直截了當地說請他回來去拉關係？”
李小山說：“也是啊，我看這樣吧，不如就是說你病了。嗯，這不行，你的份量不如咱麥香的份量重。乾脆就說孩子生病住院了，這樣他一準會回來。”
汪江玥瞪了他一眼：“你這可是騙人啊。再說了，孩子那麼小你咒她生病，你還是她爸爸嗎？
李小山順勢在女兒臉上親了一口，說：“我這不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嘛。”
見妻子答應給自己幫忙。李小山的情緒有點亢奮。他似乎看到自己手拿着任命文件，一步步走向大會主席台。他翻來覆去地怎麼也睡不着，實在睡不下，不顧汪江玥的百般反抗，把她壓在自己身下，把床板弄得吱吱響，姿意地做了一回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王霞叫汪江玥一起去冰棍廠進冰棍。汪江玥沒有開門，對她說：“這幾天太累了，早上爬不起來，不如今天我就休息一天，你自己去吧。”
王霞有點意外，說她：“你這樣可不行，做什麼事都要堅持，不能三天打魚兩天篩網的，那樣子什麼事也幹不成。”
汪江玥說：“我知道了。不過今天就算了吧。”
單位的電話室在二樓，有專人管理電話。李小山八點上班前一再叮嚀妻子：“九點左右你再去打電話，那時候人少。”汪江玥沒有將孩子送到管孩子的人那裏，她不出攤，也相想多陪陪女兒。
九點，她抱着女兒從樓上下來，到二樓的電話室。電話室旁邊是處級領導的辦公室。汪江玥向樓道兩頭望望看有沒有人，樓道里靜悄悄地，她不願意遇到其他人。因為心懷鬼胎，她感覺有點心虛。父親一向對自己疼愛有加，這樣騙他讓他知道不知有多傷心。可是，李小山是自己的丈夫，在他最需要關心的時候，自己又豈能袖手旁觀呢？
她輕輕地敲了一下電話室的門，屋內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請進。”
汪江玥抱着女兒推門進去。值班的是位叫菊花的中年女人，也就是以前傳說中與辦公室主任跳舞跳出緋聞的女子。菊花四十多歲，五官端正，身材苗條，是女人堆里少見的漂亮女子。她是二婚，拒說是第三者插足，搶了正室的位子。汪江玥對那種行為不端的女人一向敬而遠之，不過，菊花和她的父親一向關係不錯。她是一個織毛衣的好手，汪江玥的母親不會織毛衣，父親曾央菊花給麥香織過一件毛衣。那件綠色的毛衣麥香穿着既合身，樣子又好看，毛線也不掉色。
“喲，瞧這小丫頭長得這機靈樣。”菊花一把從汪江玥懷裏抱過孩子，親熱地在她的小臉蛋親了一口，抬頭問汪江玥：“小汪，是要打電話嗎？”
汪江玥說：“有點事情，想給我爸打個電話。”
菊花拉開旁邊桌子的抽屜，拿出一張表，對她說：“現在打電話都是要登記的，你在這填了表，到隔壁的辦公室找李主任簽個字。”
汪江玥遲疑了一下，說：“他會簽字嗎？”
菊花笑了：“當然會啊，沒事的。”
汪江玥按照她說的，在表上填了幾項內容，就到隔壁去敲辦公室的門。行政辦公室的主任李志剛，正是與菊花跳舞跳出風波的那位男人。
汪江玥打量了一下辦公室，窗明几淨，乾淨整潔。窗外一棵高大的白楊樹擋住了窗子的半邊，使得整個辦公室特別涼爽。
李志剛問她：“小李，有事嗎？”
汪江玥說：“李主任，我有急事想給外地的父親打個電話，得讓你簽個字。”
李志剛點點頭，拿過汪江玥遞過來的表，龍飛鳳舞地在上面簽了名。
汪江玥說了聲：“謝謝。”
回到電話室。菊花替汪江玥打通了父親所在單位的電話。
父親聽說孩子病了，在電話中安慰她：“別著急，我和你媽很快就回來。”
汪江玥有些於心不忍，她擔心父母太過擔心。她想要在電話中向父親說明真相，礙於旁邊的菊花正在逗孩子玩，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菊花有些不解地看看她，問她：“孩子不是好好地嗎，怎麼給你爸說孩子生病住院了？”汪江玥沒有接她的話茬。說：“阿姨，你是越來越漂亮了，人說女人四十豆腐渣，你可不象啊。”菊花被她誇得心花怒放。
女兒也是愛美的，不到一會功夫，就和菊花熟絡了起來。汪江玥從她懷裏抱過女兒，向她告辭。
上了樓，汪江玥心裏不是滋味，有些後悔不該聽了李小山的話，做了對不起父母的事情。她有些擔心，父母會着急上火。這個謊撒的有些太大了。
李小山上班中途回來了一趟。他是擔心汪江玥會反悔，對她不放心。汪江玥看到他氣就不打一處來：“都是你，害得我給父母撒謊。這謊也撒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