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住人》第三章(8)
“聽說你唱歌唱得很好,將來打算當一名歌手嗎?”阿熏臉上露出靦腆的一笑,回答說:“我想當作曲家。”她跨下自行車,朝牆邊走過來,對阿熏說:“我們來投球玩吧。”阿熏使出全身的力氣投出一個球,可是球慢慢地在空中劃了個拋物線,穩穩地被她攥在了手裏。“盡量投重一點!”她說著將球投回去,只見球呈一條直線,朝阿熏的胸部飛過來。看來,她還真懂得球的握法,還有怎麼使用腰部的力量。阿熏依照她說的方法,把手臂高高地舉過頭頂,像是要將全身的體重壓在小小的球上,然後使勁投了出去。她用雙手接住球,說了句:“好球!”呀,真高興啊。這比阿熏平時將心中的委屈和仇恨集中在球上,一個人朝着牆上投擲不知要痛快多少倍呢。阿熏的心兒歡快地躍動着。“告訴你姐姐一聲,我過幾天還會上你們家去玩的。”說完,她露出潔白的牙齒,對着阿熏微微一笑,然後又跨上了自行車。“阿熏,你跟麻川一起擲球玩來着?”聽杏珠問起,阿熏才知道她的名字。那個運氣很不錯的女孩名叫麻川不二子,阿熏將她的名字連同沿着直線飛過來的球一起裝進了記憶。她是杏珠的同班同學,據說學習和運動成績都非常出色,因而在學校很受注目。她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比其他人看得遠一步,常常要等到第二天,同學們才總算明白她是對的。上小學三年級時,有一天老師在黑板上寫了1到10十個數字,然後問同學們哪些數可以被2除盡。大伙兒都選擇偶數回答,惟獨不二子的回答是:“全部可以”。那時,她就已經知道小數和分數了。這件事情在學校簡直成了神話。不二子不光學習成績優秀,還非常機智聰明,而且性情溫和友善,因此不僅老師喜歡她,全班同學都願意和她交朋友。假如有學生違反校規,面臨嚴厲的處分時,不二子還有勇氣向老師提出自己的看法。“姐姐,你和麻川很要好吧?”阿熏問杏珠。“我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就是好朋友。所有的人都想跟她成為朋友呢,你也想和她成為朋友嗎?”阿熏的回答很曖昧:“啊不,我倒沒想。”可他內心卻期待着什麼時候能夠再見到她。四月,庭院裏的櫻花開了,常盤家會邀請好友來家裏賞花,這已經成了常盤家的一個慣例。而孩子們也被允許請來各自的同學,歡天喜地地過上快樂的一天。這是常盤家一年當中最熱鬧的時候。祖母邀請了女校時代的同學,在側屋舉行詩歌朗誦會;義母在茶室和大學美術俱樂部的朋友們開起了同窗會;孩子們則在各自的房間裏,盡情玩着自己喜歡的遊戲。到了傍晚,客廳里開起了家庭音樂會;餐廳里有從飯店請來的廚師製作的各種菜肴,以冷餐會的形式擺滿了桌子;院子裏則搭起大排檔,壽司店的大師傅根據人們的要求,做出各式各樣的壽司;女傭們生起火,烤起了野味……晚上就是大人們的世界了。天黑以後來常盤家的是一幫經常同阿茂一起玩的朋友,他們品着標有釀製年份的陳年葡萄酒,抽着哈瓦那產的雪茄,將身上穿戴的手錶、領帶、金屬的襯衣袖扣等作賭注,進行桌球比賽。玩得盡興了,便來到院子裏,一邊圍着炭火親切交談,一邊仰頭觀賞櫻花。像這樣的時候,只有阿葵才被允許加入大人們的圈子,聽父親的朋友們講述旅行中的趣事,還有那些名人鮮為人知的怪癖。作為富裕家庭的長子,阿葵當然必須了解這些事情,這些奇聞逸事也是以後踏進社會必須掌握的知識。阿熏只邀請了一個朋友來賞花,他就是班級里身材最魁梧、最不懂禮貌、性格反叛、患有化膿性副鼻竇炎的花田貴志。這個粗魯的傢伙連老師和班裏的女生都不放在眼裏,不知為什麼,惟獨對阿熏卻很有好感。花田嘴裏散發著炸肉餅和餃子的氣味,不停地抽着鼻子,那聲音就好像咖喱被咕嘟咕嘟煮熟了一樣。他練過空手道,父親是個開肉鋪的,在這個城市的小學生當中,還沒有一個像花田這樣的人物哩。阿熏不想讓花田認為自己跟他是同類,可是,又不得不承認花田的直覺很靈敏,他或許已經看出自己是那個被拋棄在河對岸的野田熏了。阿熏沒有告訴過他自己是常盤家的義子,以及自己的親生父母已經去世,自己是個孤兒這些事情。他想看看,這個對偽裝成常盤家次子的自己抱有好感的人,究竟能將這種好感持續多久,他想試探一下花田的直覺到底有多准。另一方面,阿熏還想將自己與麻川不二子的再次相會導演得更富有戲劇性。不二子是杏珠的好朋友,一定會來參加賞花,也一定會同自己說話的。那時,有花田在自己身邊,就會清楚地向她傳遞一個信息: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要讓她知道,同樣生活在常盤家,但自己卻和阿葵截然不同,與杏珠也有區別,自己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傀儡弟弟。有花田這樣一個與常盤家格格不入的異類分子在身邊作陪是再妙不過的事了。杏珠和她的要好同學們坐在院子裏鋪着毯子的竹條凳上,圍成一圈,品嘗着草莓蛋撻。阿熏丟下只顧埋頭吃壽司的花田,去接近坐在同學中間的不二子。杏珠向同學們介紹完阿熏后,大家議論紛紛道: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