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醜惡嘴臉
陶氏走進到抱廈,就看到幾個小丫鬟,低眉斂目站在那裏,隱約可聽到裏面細碎的聲音。陶氏冷笑,又玩這一招,可她如今早已不在意被人冷落了。
陶氏沒有像以前那樣,傻傻的、不安的站着等沈母“起來”,她就近找了張椅子,堂而皇之地坐下了,看得幾個丫鬟都瞪大了眼睛,三奶奶膽肥了!她就不怕被太太訓斥嗎?
沒有人給陶氏上茶,沈母瞧不上這個商賈出身的三兒媳,婢女們自然也就跟着怠慢這位三奶奶。
沈柏密兄弟年紀雖小,很多事不太懂,但小孩子能敏感地覺察到,周邊人對他們的好壞。他們能感受到萱姿院的下人對他們母子的輕視,因而每次來萱姿院,他們都會以一種保護的姿態,站在陶氏身邊,這也是陶氏之所以對沈家還有所留戀的原因,她無法捨棄這兩個懂事的兒子,和離歸宗。
大約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沈家的大姑娘沈丹瑤、二姑娘沈丹琦、三姑娘沈丹芠、四姑娘沈丹芙在下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沈母自恃出身名門,會教養,家中姑娘年滿六歲后,就會住進萱姿院後面的小樓里,由她親自教養。全然忘記,她放在身邊教養長大的小女兒沈妧妧,閨中失貞,與有婦之夫勾搭成奸,出嫁后,七月產女的事實。
四位姑娘中,只有沈丹瑤對陶氏微微頷首為禮,另外三個對陶氏視而不見,態度倨傲。陶氏神色淡然,不打算與她們計較,在要夢裏,這四個姑娘過得也不怎麼好,都是可憐又可悲的人。
四位姑娘進到裏間,林氏和周氏帶着各自的孩子,隨後就來請安,周氏看到陶氏,搖頭晃腦了地道:“哎喲喂,難得在這裏見三弟妹,我還以為三弟妹要等到生了,才出來見人呢。”
“二嫂,我可不是不出來見人喲,我記得二嫂說過,為沈家添丁增口是件大事,其他的都是小事。我懷這孩子有些辛苦,上次我又無故暈倒,太太體諒我不易,免了我請安。太太的話,我自當聽從,也就不敢隨意走動。”陶氏淡笑道。
周氏語噎,畢竟上次陶氏暈倒,是由她引起的。林氏笑了起來,道:“母親說的話,三弟妹肯聽從就好。”
陶氏扯扯嘴角,似笑非笑。
這時,沈母身邊的瑪瑙出來請她們進去,沈母已洗漱梳妝好,歪靠在羅漢榻上,三個嫡出的孫女圍繞在她身邊,庶出的沈丹芙拿着美人捶,在給她捶腿。
林氏領頭,其他人隨後,給沈母行禮請安。沈母看了眼陶氏,目光微冷。丫鬟捧着各色的食盒進來,都是今早新做的。陶氏輕嗤一聲,沈家看似家大業大,可實際已經日暮西山,出得多,進得少,可沈母不知節儉,依舊講究排場,一個早飯,也要八葷八素三種麵食兩種羹湯。夢裏,她拿着嫁妝貼補,維持着沈家所謂的榮光,現在她一錢銀子都不會多出。
姑娘們陪着沈母一起用餐,林氏和周氏上前伺候,一個安箸,一個盛羹,陶氏眸光閃了閃,捂住嘴,發出嘔吐的聲音。
“你這是什麼意思?”沈母捏着筷子怒問道。
“太太,對不起,我聞不得這味。”陶氏一副難受的樣子,“請太太恕罪,容兒媳先行告退。”
沈母還沒應允,招財已會意,扶着陶氏,往外走。陶氏這麼一走,沈母想用婆母身份,逼迫陶氏拿銀子的事就不成了。林氏和周氏不願就此罷休,她們已預先打頭面、制新衣,等着銀子付賬。
打發走姑娘,屏退下人,林氏一臉愁容地道:“這事要說起來,也不怪三弟妹,那畢竟是她的嫁妝銀子,她不願拿出來公用,我們不能強人所難,現在也只能就這麼錯失這門好生意。”
“商女就是商女,眼皮子淺,只知私利,不顧全大局。”周氏嫌棄地撇嘴道。
林氏嘆氣道:“不知道生意紅火的箴綉布莊,會落到誰的手上?”
“母親,我們不能白白放棄這個好機會,箴綉布莊不說日進斗金,但賺的銀子,絕對能解除府里的困境。”周氏是三個妯娌中,嫁妝最單薄的。沈穆軾又是沈家兄弟中,最沒出息的。公中的錢入不敷出,林氏又是個手緊的,二房的日子過得捉襟見肘。頂下箴綉布莊不需要十萬銀子,多出來的銀子,大房二房就可以分掉,周氏急切地盼着這事能成。
沈母臉色微沉,不悅地斜了眼周氏。周氏知道說錯話了,忙用手掩住嘴。沈家是魯泰沈氏一族的旁支,沈老爺的祖父高中探花,移居錦都,可惜他早死。沈老爺的父親的官也只做到正五品工部郎中。沈老爺爭氣,高中狀元,又取了個名門貴女為妻,想把沈家這一支給撐了起來。可惜的是他是獨子,無兄弟幫襯,緊接沈母娘家又犯了事,落了罪,也給不了他幫助。
沈老爺憑着一己之力,爬到了從一品太子太師,奈何根基太淺,沈母又不懂經營,一味奢侈,沈家早已外強中乾。如今太子被皇上猜忌,沈老爺這個太子太師亦受到牽連。沈家不過是表面風光,可是沈母不願承認這一點。
“好了,你們的意思,我聽懂了,你們不必再說了,這個箴綉布莊必須頂下來。”沈母一錘定音。林氏和周氏,相視一笑。
夏日炎炎,陽光炙熱,把大地烘烤地跟蒸籠似的,這樣的天氣,沒人願意出門,都躲陰涼處歇息。可沈母卻派小婢女,再次喚陶氏去萱姿院。
進寶氣憤地道:“大熱的天,這麼折騰孕婦,太過份了。”
齊婆子瞪她一眼,“快住口。”
陶氏淡淡地笑,道:“招財,出去告訴來人,我一會就過去。”
“奶奶。”進寶急聲喊道。
陶氏抬手阻止她說話,招財張張嘴,欲言又止,嘆了口氣,皺着眉出去了。
陶氏摸着肚子,道:“奶娘,讓人去請大夫,就說我吐得厲害,有些不舒服。”
“是。”齊婆子爽快地應道。
陶氏端起小几上的碗,緩緩地向後靠在引枕上,悠閑地喝着羊奶羹。沈母佔着身份上的便宜,一個孝壓下來,她沒法反抗,不能與之正面衝突,只能採取這種迂迴,卻也有效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