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偷卷宗,滿身風塵歸來
與此同時,安遠侯府花園邊的客房裏,楊氏坐在那裏若有所思,於老夫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楊氏對畢嬤嬤道,“果然還是患難見真情,你都已經脫籍了,還願意照顧母親。哎。”
畢嬤嬤說道,“當年老夫人對我很好,如今她有難,我當然也要盡心儘力的照顧她。”
說完,她端過小桌子,把飯菜擺了上去,“夫人,您先用點吧。老夫人還不知何時會醒呢,哎,只是醒來后也不知道會怎麼樣的傷心。以後做什麼都只能在床上了。”
楊氏喝了幾口燕窩粥,就說道,“端下去吧,我不想吃,小慈那裏都安頓好了嗎?”
顧家的丫鬟都被圍了起來,就連各個媳婦的陪嫁都被圍了起來,按理媳婦的陪嫁不算在顧家的私產里的,也許明日可以回去求求父親,讓他幫顧家說幾句話,再不行,先把幾個夫人的陪嫁弄出來。
畢嬤嬤見楊氏把燕窩粥給推了,道,“夫人,其他的也就罷了,這燕窩粥是長公主身邊的嬤嬤特意送來的……”
楊氏不蠢,如何聽不懂畢嬤嬤的弦外之音,不過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寄人籬下,人家給了面子不能不要,免得被人說閑話。
她一想到娘家都不肯收留顧家的人,只說要接自己回去,可是她如何能自己一個人回去?
她勉強將那碗燕窩粥喝了下去,畢嬤嬤利落的收了碗,出門去。
楊氏坐到於老夫人的床邊,昏睡中的於老夫人看起來很狼狽,頭髮散亂在枕頭上,臉上的皮膚溝壑叢生,嘴唇乾裂。
楊氏的面上抽了抽,這個老太太,自私了一輩子,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錯的都是別人,一生都在算計,其實一生也沒有討的什麼好。
她是不想這個老太太再醒來的,但是,想到父親給自己的任務,她又期盼着他能夠醒來。
於老夫人是在半夜醒來的,醒來的時候發現卧房裏點着一盞油燈,邊上一個人都沒有。
已經這麼晚了?她還記得接聖旨的那個時候,還是早上呢,然後,她吐了一口血……
就這樣昏睡了一整天嗎?
這不是她的屋子,這裏是哪裏?
她轉動着眼珠,想要到處看看。
她覺得胸口悶悶的,喉嚨里像是堵着一口痰,呼吸一下,就如同破舊的風箱發出的‘呵呵’聲。
她覺得口乾舌燥的,想要喝點水潤一潤,可是她渾身不能動彈一下,一點力氣都沒有,她想張開嘴叫下人來服侍,可任憑她怎麼用力,嗓子就是發不出聲音,發出的只是‘嗬嗬’的聲音。
門‘吱呀’一聲推開了,畢嬤嬤悄然走進來,熄滅了手裏提着的燈,見於老夫人瞪着自己,那目光好像要吃人一樣,於是問道,‘老夫人醒了?可是要喝水?’
於老夫人想讓這個判主的奴才滾遠點,可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轉動眼珠來表示抗議,那眼珠彷彿都要凸出來了。
畢嬤嬤從邊上的爐子裏倒出一杯溫水,看着老夫人既渴望又憤怒的眼神,笑了起來,
“別急啊,這水太燙了,小心傷了喉嚨,奴婢可指望着您好起來,好告訴我那些秘密的。”
秘密?於老夫人氣息瞬間一滯,嘴角頓時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
畢嬤嬤好像沒看到一樣,吹了吹碗裏的水,問了一句,“您喝水的時候都喜歡加一勺蜂蜜,可惜,這裏到底是別人家,就不要窮講究了。”
她試了試水溫,一隻手輕輕扶起於老夫人的頭,慢慢的喂她喝水。
喝了一炷香的功夫,畢嬤嬤才幫於老夫人喂完一碗水。
喝完水之後,她拿帕子輕柔的擦了擦於老夫人的唇角,道,
“說起來,你也是有福的,老太爺可是到死都沒有過外心,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可是,你就生生能把自己作死。”
當年的老齊國公年輕的時候多少人愛慕啊,身居高位,相貌堂堂,還潔身自好,喜歡上這樣的男子並不難。
但畢嬤嬤開始並沒有這個心思,她只想到了年紀,憑着在於老夫人面前的體面,怎麼也能做個管事娘子,這樣再也不用做侍候人的事情了。
可是,當時於老夫人不放她走,主子是天,做下人的也不能說什麼,於是,就這樣,她又留了兩年。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於老夫人問她想不想侍候老齊國公。
當時她都懵了,作為貼身服侍她的人,是知道於老夫人防的多緊,怎麼可能輕易開口給丈夫找女人?
她以為是於老夫人在測試她的忠心,她連忙堅定的拒絕了,只是於老夫人也不知道抽哪門子風,她越拒絕,就越要抬舉她,最後她被說動了。
只是等到她在期待中喜歡上了老齊國公時,於老夫人好像忘了這件事情,還跑來問她看中府里哪個小廝或者掌柜之類的沒有。她要風風光光的把自己嫁出去。
當時她心就涼透了,她此時滿心滿眼裏都是老齊國公,如果能夠看得上下人?
她恨於老夫人給了她梯子,扶她上了牆,然後又抽走了梯子,讓她在牆上上不得下不去,於是她隨便選了個管事就嫁了出去。
可是到了她的兒子,於老夫人還是見死不救,她真的是恨不能她死。
如今,終於讓她找到了機會。
聽了畢嬤嬤的話,於老夫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覺得畢嬤嬤此刻的臉色難看得很,她心頭一陣害怕,啊啊的叫起來。
畢嬤嬤打斷了她的叫聲,“不要叫了,這樣深更半夜的,誰還會理你?還是我們說說話吧。”
她伸手給於老夫人掖了掖被角,悲憫的看着眼神漸漸露出憤恨之色的於老夫人,輕聲道,“您但凡能夠多給老公爺一點信任,就不會落到如今的局面。”
“老公爺不想你承受喪子之痛,才隱瞞你三爺的身份,如果你願意多問一句,說不定,今天你還快樂的做着你的老封君,又怎麼會落到這樣人憎狗厭的地步?”
“你的媳婦,孫女都不肯來侍奉你,哦,對了,二爺和四爺已經放了出來,因為他們已經分了家,不但官復原職,還把家產都發還了。”
“我為什麼不幫你換孩子,靜寧郡主何其無辜,就因為嫁到你們顧家,年輕輕的就送命了,你說,那個和你碰面的人是誰呢?”
“公爺,京城裏剩餘四大公府,刨去齊國公府,就剩英國公,承恩公,靖國公府。”
“承恩公肯定不是,他和您這樣的說不到一塊,那就剩下英國公和靖國公府了,是哪個呢?你眨眨眼?”
“說不定還能讓你好過點,死的體面點。”
突然間,於老夫人不知從那裏來的一股力,脖子驀地從枕頭上彈起一拳距離,喉嚨里霍霍帶着濃的化不開的痰音,“休想。”
畢嬤嬤面對與老夫人強烈的反應無動於衷,反而笑了起來,“你知道為什麼長公主要收留你嗎?”
於老夫人張大了嘴巴,不能說話,眼珠子快從眼眶裏瞪出來。
“你也沒想到長公主會收留顧家人是不是?我也沒想到,不過我知道她肯定想知道你到底和誰碰面。”
“你總要回報人家一點,是吧,再說那還關係到人家女兒的死。”
於老夫人瞪着畢嬤嬤,枯瘦的手想要動一動,但是絲毫力氣都沒有。
畢嬤嬤說完,把於老夫人的被子掀開,窗戶打開,外頭九月初的涼風吹了進來,剛剛畢嬤嬤掖緊她的被角,把她捂住一身汗,如今涼風一吹,於老夫人瑟縮了一下。
畢嬤嬤見狀,笑了起來,轉身出門去了,可憐於老夫人就此凍了一夜。
之後,於老夫人除了中風不能動彈之外,還要面對傷寒。
*
顧念不知道皇帝會如何的處置父親,對於她的抗旨也沒有下旨申斥,就好像沒有這回事一樣。
她躺在床上,閉上眼,眼淚迸出,頃刻間就濕透了枕頭,為了不讓護國長公主聽到,又只得強忍着不發出聲音。
輾轉一夜,直到窗外天色發白才強逼着自己合了合眼。
等到接近午時,周炎前來求見,說顧念可以跟她一起去看顧世安了。
顧念激動不已,她已經迫不及待見到父親了,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
到了天牢門口,周炎上前打理好,示意顧念跟上,進了獄門。
進門還是正常的,獄卒領着他們往左進入獨立關押區域,一直到裏頭,就見前方一處牢籠周圍侍衛林立,而裏頭獨坐着一人正側坐着,看着手上的東西。
是父親。
“爹爹。”顧念拎起裙子跑了上去,牢外的侍衛將她一把攬住,不許她太靠近,顧世安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吃驚道,“念念?”
顧念眼淚猛地迸了出來,從荷包里拿出幾錠銀子給那外面的侍衛,“我是他女兒,我是來看看,還請通融通融。”
周炎也躬身對邊上那些參將模樣的人說了兩句,然後就聽那參將道,“既然是郡主,你們就都讓讓。”
侍衛們側身讓開,顧念靠近到牢門邊上,見父親沒傷也沒痛,頭髮,衣裳都是整齊的。低聲道,
“外面外祖母今日會進宮去見皇上,爹爹,您有什麼要說的嗎?”
顧世安笑着伸出手在顧念頭頂撫摸了一下,“爹爹只求你好好的照顧自己,爹爹沒事的,等爹爹出去。”
顧念聽了眼淚大顆大顆的掉落下來,她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爹爹,您能告訴我,您知道的嗎?”
顧世安伸出大拇指抹了抹顧念臉上的淚水,又怕自己的手太粗糙,在衣服上擦了擦,“在我書房書架靠牆的地磚往下三塊磚,有個暗格,裏面有東西,你拿出來就知道了。”
“不過東西不全,你可以給你外祖母看,如果她願意出手,那就皆大歡喜,如果她不願意,那你也不要埋怨。”
顧念含淚點頭,“外祖母肯定會幫的,爹爹,我也不會讓您有事的。”
顧世安聽了顧念彷彿誓言一樣的話語,笑了起來,他有一個好女兒,如果能從這裏出去,他願意把天下捧到她的面前。
顧念從天牢出來后,徑直去了鯉魚衚衕顧宅,她沒有走正門,如今府里各個門必然都有人把手,更不要說正門了。
天色陰陰沉沉的,彷彿隨時會有一場秋雨來臨,街上的行人腳步匆匆,黃芪坐在車上,想勸姑娘先回安遠侯府。
顧念讓楊大叔把馬車趕到顧宅巷子前的槐樹下,讓楊大叔在車上等她,她帶着黃芪沿着顧宅的圍牆行走,果然在大門,側門,連后角門都有人錦衣衛在看守,兩人一直拐到了宅子後院的地方,看着那面圍牆。
黃芪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跟在顧念身後看着她在圍牆邊上轉悠。
顧念看着不到一丈高的圍牆,牆內探出些樹枝,如今九月,正值金秋,裏面的景色應該正正好,當初這個宅子也花費了她不少功夫佈置,只是如今……
“郡主,你要做什麼?”黃芪不禁問道。
顧念仰着臉看着圍牆,一臉深沉之色,盤算着從這裏進去要走多久才能到父親的書房,宅子裏面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守。
這裏是顧家后宅的一條巷子,平時沒什麼人走動,只要小心一些,倒是不怕接下來的事情會被人發現。
“黃芪,你的功夫好不好?”顧念慎重的問道。
黃芪聽到這話,覺得頭皮都要炸了,看向那面圍牆,心裏已經知道自己家的姑娘要做什麼了,頓時有點苦惱,不過她還是點頭,實事求是的道,
“姑娘,這牆奴婢可以翻過去,也能帶您翻過去。”
顧念撫掌,拍拍黃芪,“幸好有你。”
黃芪被自家姑娘那樣一拍,臉上露出幾分可疑的紅色,不過翻個牆而已,這不算什麼。
“你要怎麼上去?就那樣‘嗖’的一聲,就跳上去嗎?”顧念一邊問,一邊在牆上摸索,好似如果她不能翻過去,就要尋找其他的法子。
黃芪知道自家姑娘因為三爺的事情很傷心,她也知道自家姑娘不是尋常閨秀,但是爬牆什麼的……
“姑娘,就是很簡單的。”黃芪咬咬牙說道。
這時,天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秋風吹過,落葉飄零,黃芪不放心裏頭的情況,她對顧念說,
“姑娘,您在這裏等奴婢一會,奴婢先去裏面探一下情況。”
顧念點點頭,“你小心一點。如果看守的人很多,那就算了,我們再想辦法,或者晚間再來也一樣的,安全第一。”
她不知道黃芪的功夫有多高,但私自闖入這樣被錦衣衛把守的地方,被抓住,後果有點嚴重。
她交代完,黃芪先往裏頭丟了顆小石子,等了片刻,沒有聲音傳來,如此她才一躍而起,消失在牆那邊。
顧念靠在牆上,父親在牢裏,雖然有重兵把守,但好在並沒有收到嚴刑拷打,待遇不錯。
暫時應該不會有問題。肅王的名頭上雖然有個‘反’字,但依然被很多人感激,是他結束了皇子們的爭鬥,結束了更慘烈的流血犧牲。
只是,如今不明白的是,當時為什麼會被先帝定性成‘反’,難道不應該是勤王嗎?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想到顧世安把東西放在那樣隱秘的地方,必然是很重要的,裏面會是什麼資料?
顧念咬着指甲,慢慢的一點點的把思緒捋清晰,牆頭上忽然又動靜,她抬頭看,是黃芪出來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輕聲的問道。
黃芪道,“裏面的人並不多,大約是人手都分佈在了各門處,裏頭沒什麼人。”
“奴婢帶您進去,情況都已經摸清楚了。”
顧念點頭,隨後黃芪就迅速的挾着顧念躍過牆頭,隨後帶着她飄落在後花園的假山上,最後落在地上。
顧念看了眼寧靜的院落,園中一片頹敗的景象,彷彿很久沒被人清理過了。
看着它,顧念忍不住流起眼淚,這裏雖然住的不久,但也算是父親與她的家,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到這裏。
顧念跟在黃芪的身後,慢慢的摸到顧世安在前院的書房,“姑娘,要拿什麼,快點。宅子裏雖然沒有很多人手,但這裏也是重點看護對象。巡邏的人一會就過來了。”
顧念推開書房,裏頭沒有被翻動過的痕迹,父親用的紙硯筆墨都在原來的地方,書案上還有一半寫過的紙,靠牆的書架,也是整整齊齊的。
彷彿這裏的主人剛剛離開不久。
顧念顧不上想那麼多,抽了抽鼻子,快步走到顧世安說的那個地方,書架太重,顧念推不動,她對外面放風的黃芪招招手。
黃芪四處探看了一下,進來后掩上門,幫着顧念一起推開書架,幸好這個書架是後面加上去的,只有一格,三層,兩人沒有廢太多的力氣就移開了。
拿出東西后,顧念撩起裙擺,想要綁在腿上,黃芪抽了抽嘴角,道,“姑娘,我來。”
顧念想想,如果綁在自己這裏,必然是走路不好走的,於是默默的遞給黃芪。
一切都弄好后,把書架一回原位,顧念看了看地面上的灰塵,又用手輕輕的拍了拍,剛剛移動的地方有兩條痕迹,她必須撫平。
主僕兩剛要出門,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顧念攥緊拳頭,黃芪拉着她躲到了書房的屏風後面,屏風後面放着軟塌,是顧世安用來小憩用的。
兩人縮在屏風的角落,一動不敢動。
剛藏好,書房的門就被推開了,兩個穿着飛魚服的錦衣衛走進來。
“上面想用這裏釣大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來。”聲音粗粗的,彷彿被砂礫碾過一樣。
“你說,顧指揮使真的是反王的遺孤?從前也沒聽說過,怎麼忽然冒出來的。”聽口音是個年輕的新人。
“什麼指揮使,如今是罪犯,你可不要在翟大人面前出錯,小心吃不了兜着走。”粗嗓音好意的提醒那個年輕人。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慢慢的走到書案邊上,隨意的掃視了下室內。
“一刻鐘過來看一次,要有人進來,外面的兄弟應該會示警。走吧。”粗嗓門的貌似拉了一把同行的夥伴。
“那不行,你不是說不能在翟大人面前出錯嗎?我去裏頭看看。”
“看什麼看,你在這裏,我去看,正好,我去裏頭小解。”
年輕人聲音里滿是嫌棄,“這裏也沒人倒夜香,你在這裏拉,到時候還不臭死?”
“反正也沒人來這裏,要真有人來,熏死不更好,省點力氣。”
粗嗓門的隨意的拉了拉褲帶,轉過屏風,去了後面的凈房。
黃芪聽到粗嗓門越走越緊的腳步,渾身蓄勢待發,只要那粗嗓門叫起來,她就會撲上去,先把他給解決了。
只是,沒想到粗嗓門視若無睹,徑直去了凈房,之後傳來淅淅瀝瀝的聲音。
顧念大氣不敢出,鬧不準這個粗嗓門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想先解決了三急中的一急再來解決她們,還是,他真的沒看到屏風后的兩人?
粗嗓門一邊走,一邊系褲帶,外面的年輕人在催促,“好了沒有?我也想拉了。”
“好了,出來了,急什麼。”粗嗓門轉了出去,推着年輕人往書房外走,“去外面,去外面,裏面臭熏熏的。”
隨後是關門聲,腳步聲漸行漸遠,顧念長長吁了口氣,黃芪同樣收起身上的氣勢,站起身拉着顧念起來。
“姑娘,我們走吧,一會又該有人來了。”
出了書房,黃芪拽着顧念按照原來的路往外走,一直到出了圍牆,顧念的心都還在狂跳。
“剛剛那人,你認識嗎?”她問黃芪。
蕭越是做情報的,定然會在各處有暗樁,作為同樣是蕭越那出來的人,顧念以為那人肯定是認識黃芪的。
哪知黃芪搖搖頭,“郡主,奴婢不認識那人。”
顧念很驚訝,那會是什麼人?兩個大活人縮在哪裏,他不可能看不到的。
天上的雨絲絲縷縷的下着,並不算大,但很快就染濕了頭髮,空氣也變的濕冷,黃芪見東西已經拿到了,勸顧念趕緊回去。
顧念整了整衣裙,聽到黃芪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聲,讓她心裏一驚以為他們被人發現了。
只是當她猛然回頭,沒想到看到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男人,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那裏,一身帶着潮氣的行路緇衣,面上風塵僕僕,臉色略顯蒼白,眉宇里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之色,一雙靴上因為沾滿厚重泥濘,每踏出一步,就在地面上留下一個黃泥腳印,甚至連衣角處,都還濺了星星點點的泥痕。
這不是顧念第一次見到蕭越,她還能清晰的記得他們第一次在馬車前見面時,他那彷彿從地獄裏行來的身影。
她眼眶微微濕潤,小巷裏靜默一片,迴響着他的腳步聲,“念念,我回來了。”
然後,是一個突如其來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