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施正東
《銀狐之劫》是知名作家陸幸生創作的長篇小說
“銀”字系列三部曲的第三部。前些年,他80萬字的《銀色誘惑》和40萬字的《銀豹花園》兩部長篇相繼問世,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可以說震動了全國的掃黃打非戰線,驚動了整個新聞出版系統。
客觀地說:有讚賞,也有批評,頗有爭議。直面當代文學,泡沫翻滾表面繁榮不言而喻;直面書市大有令人目不暇接,頭昏眼花之感。
可定神一看,大多屬過眼煙雲,無甚生命力。唯我主義作品門類繁多甚囂塵上;無病呻吟的文字仍在嚴重損害精美的紙張;影響青少年健康成長的
“私隱”類文學毫無社會責任感地接踵出現在地攤上。一句話,諸多擅長擺弄文字的人們都衝著
“錢”字去了。這是一種令人痛心、遺憾的文學現象。然而,幸生同志在複雜的社會現實中,和許多有社會責任感、有歷史使命感的作家們一道,深入生活,研究社會,以嚴肅審慎的態度,沉重地思考着,艱難地筆耕着。
《銀狐之劫》寫的就是去年春天,“非典”時期發生在我國南方某省的一個故事。
該省某國有集團公司的副總裁出差北京,正值京城
“非典”疫情嚴重之時,他回來后即高燒不退,但對進入疫區的活動卻隱瞞不報,還四處請客送禮,活動頻繁。
為達小集團的一已私利鞍前馬後不惜工本,借省局與集團政企分開之機,侵吞國有資產。
由於他
“非典疑似”癥狀明顯,二十多天後終於住院診治,受到當地
“防治非典辦公室”和紀檢部門的嚴格審查,結果東窗事發,牽連暴露出上至省府個別人物,下至集團管理中層內外勾結、跳龍門鑽狗洞的一系列醜行。
該故事情節並不複雜,故書中的一些人物也都耳熟能詳。關鍵的是簡單的故事情節所揭示出來的並不簡單的社會現象。
所以,小說對人物道德品行和人生軌跡的描寫,讀來並不使人感到意外。
讓我驚詫和困惑的,倒是看到了某些壟斷和腐敗的權力,原來是如此這般地以深化改革和市場化為幌子,暗地裏製造出這麼多非典型性的集團和公司,並以此展開着更堂皇的虛假和更多樣的侵吞,滋生出一批讓人只能看清半張臉的新貴和富人。
什麼叫
“非典”?這個名詞300多天以來總是讓我聽着困惑。它原本是醫學專家給
“非典型性肺炎”起的簡稱。但一個人的機體得了典型性的肺炎並不難治,為什麼這種
“非典型性”的肺炎卻這樣讓人談虎色變,也讓那麼多高明的醫生束手無策呢?
有人說正是因為它是非典型性的,是一種誰都沒有見過的病症,不是正路貨色,所以才難對付。
但西方人和我們不同,他們認為這是SARS,只不過是一種衣原體病毒,並不像我們有所謂
“典型”與
“非典型”之分。所以我認為,國人之聰明處,就是什麼都喜歡弄出一點中國特色來。
有時想想
“非典”這個名稱,猶如白馬
“非馬”,真是妙極了,真虧得專家們想得出來。有時候看看我們所處的社會,各式各樣的
“非典型性”社會現象還少嗎?尤其在轉軌時期許多的人和許多的事都讓我們不知如何定義。
是傳統的還是現代的?是封閉的還是開放的?是保守的還是改革的?是市場的還是計劃的?
是資本主義的還是社會主義的?真是難以說清,各種疑難雜症都似曾相識,但又都不是那樣典型,這確實難為了不同層次的治國裏手們。
當然,我們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不是資本主義,但也分明不是經典意義上的社會主義;我們正在形成一種非
“計劃”的市場,但又與典型的自由競爭的
“市場”不是一回事;我們正在嘗試着引進西方國家的科學技術、管理模式、文化產品乃至價值觀念,但我們又無意於轉型成西方那樣的現代國家……可以說一切都有某種
“非典型性”的色彩。就拿幸生同志小說中描寫的集團來說吧,它扛的是現代企業的金字招牌,運行的卻是計劃經濟的官商老路;表面上是走向市場的集團公司,可仍然坐着正廳級的行政交椅;銀狐老闆經營的明明是國家壟斷行業,享受國家政策的保護,自己卻又能與非壟斷行業接軌,以內部人控制的所謂股份製為借口,堂而皇之地拿着三四十萬元的巨額年薪;明明是風月場上既買又賣的生意高手,可又拼着老命請各種官方媒體為自己拍專題、建牌坊;明明是身處商場、媚上欺下的紅頂商人,卻又能在省府某些官員面前如魚得水,弄得官場如同市場……所有這些,是典型的?
還是非典型的?筆者實在說不清楚,看不明白,姑且沿用西方人的說法,稱其為我國當代社會中的SARS現象吧。
在
“非典”發生一周年之際,陸幸生同志囑我給他即將付梓的小說作序。不揣淺陋,勉為應命,拉雜寫來,語無倫次,很難符合常見書序的行文規範,只能算是一篇
“非典型性”序言,勉強交差吧。幸生兄歷來仁慈寬厚,當不會見外。2004年4月1日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