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狐之劫》第一章(5)
他們在優美的《天長地久》的舞曲聲中結束了那次對他人生起到重大轉折作用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兩個月後,他的檔案進入人才市場,他風度翩翩地跨入了老闆為他設計的前程。
過去的他,已經被他毫不猶豫地像是脫掉了一件骯髒的袍褂那樣丟在路邊,他要穿戴着官服戴着官的面具講着官話去適應官場的一切。
而他和金星星的關係也從這時起慢慢發生變化,老闆在那賓館有一個辦公用的套房,這是她為了躲開單位的吵雜,在賓館開始設計時就為自己預留的。
待他可以自由出入這間套房時,他們的夫妻生活就開始不自由了。儘管老闆給他三室二廳的寬大住房,老闆那時私下裏已稱呼他
“蟈蟈”,不再很官方地稱他為
“殷處、殷總”了。他和金星星開始冷戰,冷戰之後是熱戰,也就是終於他在網上看到金星星相好那位新聞界人士的太太散佈的流言蜚語,對他們兒子出身的種種傳言之後,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證實了這些流傳不虛的
“謠言”。星星帶着八歲兒子走了。這時他也認識了他現在的妻子。離婚後,他原來的住房就給了星星,還掛在他的名下,星星也搬了出去,報社又分了一套房子給星星。
老闆好像是賞賜似的又分了一套四室一廳的住房給他,因為他確實是效忠於她的,他現在已經是副總了,最多再過兩年老闆功德圓滿,他就順理成章地成為老闆。
他深深地知道給一個權力欲極強的女人當副總那就只能是一個陪襯,是一個集體領導的花瓶,就是傻瓜也拎得清誰是真正的掌權者,只有圍繞權力的旋轉才能獲得利益。
在權力面前講人權、講自由、講平等、講獨立人格,無異於與虎謀皮,除非你遠離權力,自甘淡泊,你才能去自命清高,孤芳自賞,然而這又能得到多少喝彩呢?
對一個出身寒微,不能在學術上獨步天下的普通知識分子來說,只有進入權力預設的圈套,才能升官發財,光宗耀祖,出人頭地。
他快了,快了,快了結精神上當牛做馬的歲月了。最多兩年,他將成為從精神到物質都驅牛馭馬的騎手,驕傲的騎士。
這兩年是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的,一切小心為妙。他現在需要為自己的登基再進行鋪墊,他精心策劃了
“全省集團公司連鎖電子自動化辦公系統”。這個方案一拿出來,老闆就稱:“這是非常典型的電腦軟件系統,這種系統可以將全省整個集團公司從行政到經濟上連成一體,成為一台電腦操作的航空母艦,擰成一股繩地向外出擊。”他補充道:“這套系統最重要的功能可以對全集團公司系統在各市的子公司進行全面的監控,打破了市級公司對省公司的封鎖,全程電子化辦公,信息化管理,行政、財務、業務、經營、銷售一體化。”這次他去北京,就是帶着全套資料要求總公司認定並希望能夠獲得
“典型工程開發獎”,如果能在全國服飾系統推行,無疑軟件版權的轉讓、專利的出售也能給公司帶來很大的收益。
為他出任總經理,擔任這個擁資數十億的大企業老闆是一次大的投資。
老闆說,在全國獲獎推廣后,將給他設一個
“非常典型”獎,獎金在推廣后的收益中提成,那將是好幾十萬呢……他就是在這模模糊糊的往事,斷斷續續地閃現中進入夢鄉的……直到凌晨五點三十分,老闆的車子來接他。
他匆匆忙忙漱洗,匆匆忙忙穿戴,背着電腦包,拖着箱子下樓時,手機鳴叫起來。
他打開一看正面顯示着:“我在機場等你。”他發出了會心的微笑。車子停在楓丹白露花園的入口處,這是他們所在小區的名字。
這名字真好聽,他覺得徐志摩將法國這座王宮的名字譯得真美,不愧是唯美派大師悲情詩人。
現在這名字又移植到這座城市,他所住的小區就是一片法國式的建築,他是特別喜歡法國文學的,因為於連是法國人,他就是中國當代於連。
他的鼻子感覺很不舒服,一股異樣的氣味兒,使他鼻黏膜感到陣陣抽搐,連帶着喉嚨口有點噁心,就有想嘔吐的感覺。
在這個早春時節,美麗的法國式庭院內竟瀰漫著一股惡臭。他心中暗罵道,他媽的,每到春秋兩季,這城市就會充溢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臭氣,環保部門是吃屎的!
他就這麼胡思亂想着,跨進了老闆的轎車。駕駛員大陸熱情地為他拉開車門,他頭腦有點暈沉沉的竟一頭撞在車門框上。
他在心中咒罵道,這大陸真他娘狗眼看人低,也不像對老闆那樣為他在車門上擋一擋。
“殷總,沒事吧?”大陸關切地問。他說:“沒事,沒事,輕輕碰了一下。”表面上他不以為然地說,他不停地揉着被碰得生痛的腦殼。
奧迪車平穩地行駛在黎明前的街道上,他又昏沉沉地繼續着他在婚床上沒做完的夢。
直到大陸提醒他:“殷總,機場快到了,要過收費站了,把安全帶系好。”他才大夢初醒似的把門框邊的安全帶抽開系在自己身上。
那幢航空母艦似的現代化建築已在滿目燈火的輝映下清晰地出現在他的眼前,機場沉浸在黎明前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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