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鎮國公府的姻親今日也過來觀看新娘子的嫁妝,看到那如流水般抬進來的嫁妝聽着唱禮的管事將嫁妝單子念出來,眼裏不禁有些羨慕,面上去紛紛恭喜鎮國公夫人,娶得佳媳。
鎮國公夫人心塞極了,連唯一能挑剔兒媳婦的理由都被堵死了,不開心。只是再不開心,面對眾人的恭喜,還得擠出笑容來。
鎮國公倒是滿心歡喜,躊躇滿志。
這兩年他沒少被妻子埋怨當年那般草率地給兒子定親,還說曲家三房沒了曲三老爺,等曲瀲過門時,定然拿不出像樣的嫁妝,屆時鎮國公府也會被人笑話娶了個寒酸的媳婦,可沒想,曲家這般出人意表。
寒山雅居里的淑宜大長公主也很快得了消息,不禁失笑。
「應該是瀲丫頭那位姐姐幫她置辦的吧?這兩年流芳齋的首飾極受歡迎,聽聞是曲家開的。」淑宜大長公主說道,心裏門兒清。
當年她還有些擔心曲家三房的情況,拿不出像樣的嫁妝,還有心補貼那孩子,卻沒想到不過兩年,曲家三房開的首飾鋪子就賺了滿盆缽。就算她一個寡婦不常戴首飾,也聽說過流芳齋每個季度推出新款首飾,總能引領京城的潮流,不知讓多少京中貴婦人們趨之若鶩。
再看今日曲家的嫁妝份量,怕是將三房的產業都搭了一半過來了。想來是曲沁擔心妹妹的嫁妝太薄,嫁過來會吃虧,才多搭一些。
烏嬤嬤笑道:「那位曲二姑娘確實是個妙人,難得的是,還是個極愛護弟妹的。」
淑宜大長公主點頭,明白曲沁的心思,心裏也覺得這姑娘是難得的,卻沒想到婚事一再地起波折,也讓她心裏有些可惜,所以那時候才會多管閑事,起意要給那孩子尋門好親事。
嫁妝抬出曲家后,隨着賓客們離去,曲家漸漸地平靜下來。
曲沁忙碌了一天,看時間差不多了,便讓人擺膳,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
這是曲瀲留在曲家的最後一頓晚膳。
晚膳都是她愛吃的菜,擺了滿滿的一桌,大家都有意無意地謙讓着她。曲瀲看着這一桌菜,還有坐在身邊的親人,眼眶又紅了,眼淚在眼眶滾來滾去,差點就要喊出「我不嫁了」的話。
「快點吃,吃完好早些歇息。」曲沁忙說道:「明天還有得忙呢,到時候有得你累的。」
季氏聽罷忙道:「你姐說得對,快點吃吧。」然後給女兒夾了一塊櫻桃肉。
曲瀲更不想嫁了,捨不得離開家人。
磨磨蹭蹭地吃完了晚飯,又和家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曲瀲這才回房去洗漱。
等她坐在梳妝枱前由着碧春等幾個丫鬟給她護理臉蛋和頭髮時,季氏捧了個不起眼的黑匣子過來了。
曲瀲驚訝地看着母親,心說這種時候她娘應該去和佛祖嘮嗑,讓佛祖保佑她的婚姻順遂平安才是,怎麼有空過來了?
季氏拉着她進了內室,猶猶豫豫地將那黑匣子遞給女兒,並且道:「你要出閣了,有些東西該和你說一下,省得你……」她含糊了下,彷彿要說的事情難以啟齒,最後只道:「你自己看着辦吧。」
然後紅着臉,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曲瀲莫名其妙,她是個好奇心旺盛的,見母親的怪異,對這黑匣子裏的東西自然十分感興趣,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本書。
等曲瀲翻開那本書看后,終於明白了她娘的難以啟齒。
她腦袋空白了會兒,目光才落到書中打開的那一頁,雖然裏面的圖畫有些失真,並且人物比例也很扭曲,但無疑的畫中那交疊在一起的男女讓她知道這玩意兒是什麼。
用文雅的話來說,是春宮圖;用這時代的專業術語,這是避火圖。
曲瀲默然了會兒,才開始慢慢地翻看起來,也不過幾頁罷了,很快就翻完,翻完后的感想是:摔,這畫的是什麼玩意兒?她根本看不清楚好不好?畫工太差了,而且太模糊了,就像打了馬賽克一樣,能看懂么?
至少曲瀲覺得自己看不懂的,只知道兩個人交疊在一就ok了。
上輩子死得早,這輩子年紀又小,曲瀲對男女成年哲學這東西一知半解,再看這失真的避火圖,真是啥都看不懂,也不知道到時候過程會如何。
因為一知半解,所以她很淡定,將那本書丟回匣子裏,很淡定地準備上床睡覺。
只是躺在床上,不免會胡思亂想起來,想着洞房花燭夜要發生的事情,可能要像畫裏的人那樣袒裎相對,臉便慢慢地紅了,趕緊拉高了被子捂住臉,在被子裏滾過來滾過去,好半晌才將那不和諧的畫面驅逐出腦海。
就在她滾得歡時,突然捂住頭的被單被人強勢地拉開了。
當看到床前的黑影時,曲瀲毫無防備之下,差點要尖叫出聲,還是床前的人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他一隻手捂住她的嘴,一隻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氣息親昵地拂在她臉上。
曲瀲腦袋又空白了下,然後用力將捂住自己的嘴的手拉下,怒道:「這種時候……你來做什麼?」然後又想到剛才想到的不和諧事情,更不自在了,感覺自己的臉此時燒得厲害。
「找你啊,明天就要娶你過門了,所以來看看你。」
曲瀲:「……」
難道因為明天要舉辦婚禮了,所以人格就轉換了么?曲瀲頓時一臉心塞。
「怎麼,不想見到我啊?」他捏捏她的臉,又往她身上湊近了一些。
曲瀲低聲道:「你不應該來,聽說婚禮前新郎新娘見面,以後會不幸的。」
紀凜:「……」
曲瀲見他僵硬地坐在那裏,整個人都像傻了的樣子,心裏笑得不行,覺得自己終於又唬弄了他一回。她發現,只要她利用得當,就算這個狂拽酷霸叼的第二人格,多少都能制住一些。
「所以你還不走?」曲瀲說道。
「算了,反正都過來了,就多待一會兒。」他理所當然地道,「放心,幸不幸的,是事在人為,連神佛也沒辦法管。」
曲瀲再次被他打敗了,她就知道這人是連神佛都不敬的,好像這世間沒什麼他害怕的事情一樣。
見她不吱聲,他坐在床邊,就着昏暗的光線,看着她,笑道:「你剛才在做什麼?整個人都矇著頭,也不怕悶壞自己。」
曲瀲很想趕他離開,可是見他像個大爺一樣坐在這裏,又不敢弄得動靜太大,心塞得不行,含糊地道:「沒什麼,就是想事情。」
「是不是想你明天要嫁給我,所以興奮得睡不着。」
曲瀲:……你能再自戀一點么?
「你這樣子也是應該的,這世間想要嫁我的女人多得是,你一定是修了幾輩子的福氣,才能在這輩子嫁給我。」他繼續自戀地道。
曲瀲:「……」她輸給他了,果然能再自戀一些。
等聽着他嘮嘮叨叨地自戀語言,曲瀲突然覺得這人原來還是個話嘮,頓時也有些新奇,於是就將枕頭抱到懷裏,坐在床上,冷眼看着他到底能有多自戀。
一個人自言自語也很無趣的,說了會兒,見她不吭聲,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問道:「你怎麼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