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她回頭看到來人,烏黑的眸子瞬間變得澄亮,往後退了一步,剛想開口行禮,不料那人卻抬了手單指按在她的唇上,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阿婉腦子裏一片空白,眼前許硯行的模樣也變得模糊了,唯一真實的是他壓在自己唇上的食指,雖然只有那麽一瞬間,卻能清晰地嗅到殘留在他指尖的一抹酒香。

意識回籠,許硯行早已走在了小道前邊,她瞧着他緋色的背影,高大挺拔,步伐穩重。

旁人沒說錯,許硯行最愛緋色,從前到現在,這色的衣裳她見他穿過最多次。

阿婉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紅色斗篷,唇角微微彎了一下,隨後循着他的步子跟了上去。

行至一片竹林處,許硯行才停下步子,聽着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這才轉了身子來,對她道:「方才聽到的,不要透露出去。」

阿婉匆匆看了他一眼,隨後低下頭,「您放心,奴婢懂得分寸,可是,公主真的——」

「那是安國公府的公子,能有什麽事。」

阿婉恍然,還好他攔住了自己,不然若她真過去了,場面倒不好收拾了。

許硯行輕描淡寫地說了嘉甯公主的事,這才低眸打量她,瞧她揣個包袱,身上穿的又是私服,道:「這是準備出宮?」

「今日臘花節,奴婢按着品級,今日可以出宮一趟。」

許硯行好久沒說話,阿婉抬頭,卻見他那雙銳利的眸子正盯着她懷裏的包裹,她抿了抿唇,自覺道:「今日過節,太妃娘娘見奴婢能出宮,便讓奴婢給衛府捎點東西過去。」

「聽說安王給你寫了書信?」他忽然問。

阿婉心想這宮裏事一件都瞞不過他,又奇怪他怎會覺得是寫給自己的,於是趕緊搖頭,「哪裏是寫給奴婢的,是給太妃的。」

許硯行看她烏黑的眼珠子靈動,那張小臉在紅衣襯托下顯得白潤,嫩條初抽般,哪裏還有八年前那瘦骨嶙峋、面色蠟黃的痕迹,他收回思緒,又重新轉過身去,走之前突然囑咐她,「今日宮外邊人多,易生亂,宮禁也提前了,你辦完事便回宮,莫要貪玩耽誤,別誤了宮裏規矩,可聽明白了?」

「奴婢知道。」阿婉抬起頭,眼前已經沒了那抹顏色,只剩滿眼枯黃的竹枝,她深吸了一口氣,趕忙出宮去。

【第二章阿婉,你出宮吧】

這日的皇城果真是熱鬧,出了宮門,進入長門街,這是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道。

道上來來往往皆是人,路兩邊叫賣各種玩意的攤販挨個排着,阿婉不緊不慢地穿過人群,看着賣胭脂水粉的、賣針線布料的小攤也會駐足瞧上一眼,心裏思量着一會辦完事索性轉轉,只是忽然又想起不久前許硯行的話,這點心思便又掐了去。

還是辦了差事便回宮算了……她想到這,腳下跟生風似的沒一會便到了衛府,她陪衛太妃回來過幾次,管家下人們也都認識她,見她來了,便知是衡陽宮那邊有事,於是引她去見衛老爺。

衛太妃的父親是當朝大學士,不過自從先帝駕崩後就開始告病在家,已經接連一個月未曾出門上過朝,阿婉以為他病重了,不想見到衛老爺時,他瞧着倒是精神好得很。

「奴婢見過衛大人。」行了禮,又將包裹遞過去,「娘娘讓您派人將這東西送到縉州去。」

衛老爺眯眼打量那包裹,良久才讓下人接過去,「勞煩阿婉姑娘跑一趟了,來人,看賞。」

阿婉忙擺手,「衛大人,奴婢替娘娘辦事,您又是娘娘的父親,奴婢可不敢要賞,」她又彎身告辭,「宮裏還有事,既然東西已送到,奴婢便回宮裏去了。」

衛老爺捋了捋鬍鬚,笑道:「既然宮裏有事,本官便不多留了,只是如今娘娘在宮裏也沒了依靠,若是娘娘那邊有事,你可要立刻通知本官。」

「大人放心,娘娘現在好得很,有事奴婢定會來稟明。」她想了想,又道:「另外,娘娘讓奴婢轉告您,多注意着身子,不必為她憂心。」

「好好好,本官這身子呀,時好時壞,」衛老爺嘆口氣,「昨日還躺在床上不能動,今兒個又能在院子裏打打拳,老了,不中用了。」

阿婉聽他這般調侃,只是笑笑,未再說什麽。

離開衛府後,走在大街上,她總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卻又說不上出來。

這時一個販子的聲音打亂她的思緒,「過來看一看,瞧一瞧,今日臘花節,各種款式的花燈任你選。」

阿婉看過去,前邊一個攤子周圍站了許多人,聽着是賣花燈,她怎麽不知道臘花節還要放花燈?

一時興起,她也去湊了熱鬧,攤架上掛着色彩不一的花燈,樣式也不單一,阿婉一眼便瞧中了放在角落裏的那盞,那是一盞紅色花燈,中間白色罩子作花蕊,四周花瓣一層疊着一層,外邊還雕刻着精緻細膩的紋路,整體小巧玲瓏,差不多一隻拳頭大小。

老闆見她直盯着那盞燈,於是將它取了出來遞到她眼前,「姑娘可是相中了這個?」

花燈落入掌中,阿婉越瞧越喜歡,「瞧着同其他的不大一樣,這是什麽品種的?」

「海棠花,」老闆見她愛不釋手的模樣,又道:「姑娘,就此一盞呀,趕緊買瞭然後今晚去護城河放花燈,許的願呀,來年這時候都會實現的。」

聽他這麽一說,阿婉又問:「去護城河放?」

旁邊有人道:「姑娘,你不會不曉得這民間的臘花節,就是晚上到護城河放花燈許願吧?而且呀,年輕姑娘要是能約心上人一道去,來年你們婚事便能成嘍。」

阿婉聽了只覺得好笑,民間習俗若真有用,這世間便不會有眾多分分合合了。

這般想着,又將花燈放了回去。

老闆一張嘴皮子倒是會說:「欸,姑娘,就這麽一盞了,瞧你這般心事重重的模樣,定是有心上人了,今日這般好日子莫要錯過了。」

心上人,她扯唇笑笑,隨後搖頭,轉身便要走。

老闆像看穿她心事似的,大聲道:「姑娘,凡事得試試,不試試怎麽知道行不行?」

這一句話,讓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等她從花燈鋪子那離開,在街上轉了一下,就過了午時,下午不似上午那般氣候溫和,冷風驟起,阿婉將帽子戴上,小臉掩去了一大半。

她沒有立刻回宮,轉悠到了一處府邸前,硃紅色大門緊緊閉着,她躲在門前的巨大石獅後,兩隻烏黑的眸子看向那金底匾額——許府。

宮宴該是散了,這會群臣們應在陪陛下、太后在御花園賞花,他定然也在。

她也不知道自己來這裏做什麽,就為遠遠看一眼那牌匾嗎?她苦笑,今日她到底還是太過放縱了,想到這,便收斂了心思決定回宮去。

「阿婉姑娘,請留步。」

身後忽然傳來肖參的聲音,阿婉四肢瞬間變得僵硬。

她木木地轉過身,見他身後沒人這才開口,語氣淡定,「奴婢準備回宮,剛巧路過這裏,肖侍衛,有事嗎?」

肖參愣了一會,隨後笑道:「我家大人有請。」

阿婉這回不淡定了,他……他怎會知道自己在這?

肖參瞧她一臉震驚與疑惑,好心解釋道:「阿婉姑娘沒來過許府,自然不曉得府中有一處高閣,我家大人平日無事便喜歡待在那,您瞧,」他指了一個方向,「從那裏能俯瞰整個許府,自然也包括這裏。」

阿婉望過去,那邊果然有一處高達三層的樓閣。

「姑娘怎麽還買了花燈?」肖參盯着她手裏的東西問道:「我記得這是民間作興的玩意。」

他這麽一說,她趕緊將手裏的東西往斗篷里藏了藏,「瞧它好看,就買了。」

「這東西就討你們姑娘家喜歡,阿婉姑娘,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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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千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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