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楚昱澤示意秦姝說下去,秦姝這才接著說道:「今日,婢妾聽到蘇昭儀的事情,才覺着縱是那女孩兒當日逃過了一劫,日後也時時刻刻都有送命的危險。」
秦姝說得婉轉,楚昱澤卻哪裏會聽不出她是在講宮中命如草芥,連蘇昭儀這樣的身份地位都會因為蔣貴妃的一句話而斷送了性命,那她一個小小的淑女,就更不用說了。
楚昱澤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你就是再怕,也無濟於事。」
他從記事起,就知道了什麼叫做害怕。母妃會在晚上的時候抱着他哭,他知道她在害怕,害怕她保護不了他。
那個時候,他也怕,甚至想過,倘若自己不是皇長子,是不是就不用這樣害怕了。
可慢慢的,他就不害怕了,因為他知道,害怕沒有用。
父皇不想把皇位給他,那他就自己去奪,用自己的方式坐上那個位置。
楚昱澤繃著臉不說話,只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那裏的秦姝,朝她招了招手。
秦姝遲疑了一下,這才走了過去。
「別怕,有孤在,沒人敢動你。」
秦姝震驚不已,她沒有想過面前的這個男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雖然她知道這話當不得真,可活了兩輩子,還是頭一次有人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心中突然就覺着有些酸澀。
她抬起頭來,認真的看着坐在軟榻上的男人:「殿下能這樣說,婢妾就感激不盡了。」
秦姝才不知道,她這話落在楚昱澤的耳中又多了一層意思,那就是:即便殿下只是嘴上說說,婢妾也不怪殿下。
一時間,楚昱澤覺着面前這女人規矩一流,氣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她以為,他身為太子,還護不了她?
這樣想着,楚昱澤的臉色不由得一沉。
秦姝站在那裏,自然能感覺到他的不快。當下,就有些緊張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他,明明前一句話還帶着溫和,怎麼一下子就生氣了。
秦姝心裏困惑,自然也不敢開口問,怕一問就惹得他將火氣都撒到自己的身上。
她這樣子,倒將楚昱澤弄得哭笑不得,這女人還真是呆笨的可以。
看來,得讓人好好看着,不然還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人給折騰了呢。
楚昱澤覺着,像秦姝這樣呆呆笨笨的,後院裏的任何一個女人她都鬥不過。
要不,就多寵着她些,免得她提心弔膽,每時每刻都怕丟了性命。
秦姝不知道楚昱澤一瞬間做出的決定,要是知道,一定會樂呵呵地跳起來。
畢竟,她的活動範圍是在東宮,只要有太子撐腰,性命總是無礙的。
楚昱澤在屋子裏又坐了一會兒,期間喝了一盞秦姝拿玫瑰花、金銀花、枸杞和菊花泡的花果茶,覺着很是不錯。
秦姝以為他生氣了,當下也忘了自己之前的害怕,只費盡心思的想要討好他。
所以,等到楚昱澤從屋子裏出來的時候,等着他的太監總管陸成很快就發覺自家殿下的心情很是不錯。
陸成不着痕迹地朝屋裏頭瞅了瞅,心想往後這秦淑女,可不能怠慢了。
雖然只是個小小的淑女,可瞧着殿下這樣子,分明是在意了。
後院裏這麼多的女人,也沒見殿下對誰這般在意過。
這位秦淑女,怕是個有造化的。
楚昱澤從秦姝那裏出來,一路朝書房走去。
總管陸成早就將蘇昭儀的事情講清楚了。蔣貴妃這般發作,只是因為皇上在半個月裏寵幸了蘇昭儀四次,所以,這才送了自個兒的性命。
陸成彎着腰,感覺到自家殿下身上傳來的寒意,心裏多少也猜得出殿下的想法。蔣貴妃跋扈,可只要皇上寵着她,誰敢把她怎樣?
「放出風聲去,再有,派人盯着尚書府。」
蘇元香是戶部尚書蘇平廣的嫡女,自家女兒在宮裏頭白白送了性命,蘇平廣豈能咽得下這口氣。
說話間,就到了書房門口。
陸成點了點頭:「奴才這就去辦。」說完這話,躬了躬身子,就轉身離開了。
楚昱澤的視線朝華坤宮的方向看了看,眼睛裏閃過一絲寒意。
不過一日的功夫,京城裏大街小巷就都傳出流言,說戶部尚書的女兒進宮不到一個月,就被蔣貴妃命人杖斃了。聽說,死的時候渾身上下沒一塊兒好肉,連眼睛都沒閉上。
一時間,京城裏所有的茶坊酒樓,議論的都是蔣貴妃如何如何狠毒,仗着皇上的恩寵,不將人命放在眼中。
然後,不知怎麼,就有人說起當今皇上的二皇子,也就是蔣貴妃的兒子來。
說蔣貴妃這樣跋扈,二皇子可見也是個狠戾的。傳來傳去,就傳成二皇子自小就好女色,雖然年紀輕輕,可在宮裏頭不知糟蹋了多少宮女。
顯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宮裏,蔣貴妃正喝着茶,聽到宮女的稟告,立時就將手中的茶盞摔到地上。
「荒謬!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竟敢……」蔣貴妃的話沒說完,臉色就愈發的難看了。
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哪裏敢這般放肆,背後定是有人指使。
而這個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東宮的那位太子殿下了。
蔣貴妃想着,眼睛裏頓時就閃過一抹恨意。
「去,派人告訴皇上,就說本宮病了。」蔣貴妃皺了皺眉眉頭,冷聲吩咐身旁的宮女。
宮女紫書聽着蔣貴妃的話,忙應了聲是,轉身出了殿外。
蔣貴妃坐到梳妝枱前,從匣子裏拿出一個檀木做的小盒子,她從其中拿出一粒葯,慢慢地放在嘴裏,咽了下去。
很快,她的臉色就變得有些慘白起來。
吳嬤嬤見着自家娘娘的動作,忍不住勸道:「太醫說了,這葯吃多了傷身。」
聽着她的話,蔣貴妃卻是不以為然。這葯雖傷身,可效果卻最是立竿見影的。
只要皇上過來,她就有把握哄住皇上。
見她執意如此,吳嬤嬤只在心裏頭嘆了一口氣。
娘娘這些年獨寵後宮,可是愈發的專斷了,以前她說一句話還能聽進去,如今卻是連她這個嬤嬤的話都不在意了。
那日,娘娘命人杖斃蘇昭儀時,她也是勸過的,可娘娘震怒之下,哪裏能聽進去。
如此,才有了今日的這些事情。
說句實在的,她覺着娘娘雖然深得皇上恩寵,可行事也不該如此不留餘地,她活了這些年,最是知道了,人若是不留一點兒餘地,最後可真就沒有法子了。
表面上看來,她是娘娘的嬤嬤,可實際上,她是看着她長大的,心裏只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
可主僕有別,縱然她心裏頭明白,有些事情,她也不能講。
講了,娘娘怕是要怪罪了。
吳嬤嬤正想着,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着就聽到太監的高喊:「皇上駕到!」
吳嬤嬤扶着蔣貴妃起身,迎到了門口。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蔣貴妃的臉色蒼白,腳步都有些虛浮。
皇上見她這樣,心裏頭的氣早就消了,當下就伸手將她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