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長指劃過她的眉眼,彷彿描繪一般,他專註入神地用眼神勾勒她面貌,卻始終沒有開口為她解惑。

她的美貌,談不上絕世,可她打從骨子裏散發出一股至誠至善之美,一如樸拙美玉,曖曖內含光,等待有心人惜之。

白辰何其有幸,能遇見這個珍貴的女子……白辰這是設好了局,引他入瓮。

而他明知這是個局,卻仍是情不自禁的陷進去。

「王爺?」

他俯身欲吻上她,她卻輕輕喊了這一聲,似疑惑,似羞怯。

他驀然打住,就這麼彎着腰,只揚起那雙墨眸,與她平視。

兩雙眸光,一者銳,一者柔;一者動,一者靜,就這麼糾纏着,誰也沒躲開。

良久,他垂下眼,在她唇間落下一記吻,方結束了這場糾纏。

「我備了早膳,王爺若不嫌棄,那便嘗嘗看吧。」

她麗顏略紅,態度卻不見扭捏或驚訝,似已逐漸習慣他的任性妄為。

他嘴角微揚,站直身,尾隨她來到外間小廳,看見炕案上那一碟碟用心準備的早膳,還未品嘗,胸口已泛起暖意。

俞念潔手執調羹,攪弄着碗裏的紅棗糯米粥,忍不住抬起眼看向對座。

湛子宸正嘗着羊肚羹,對那碗羹湯頗為捧場,沒兩下便吃得碗底見空。

竟然是一樣的口味喜好……這又該從何解釋?

「這羹湯……我總覺得好熟悉。」

尋思間,她忽爾聽見湛子宸如是喃道,俊顏滿是困惑,深鎖眉頭。

「許是王爺過去曾經在哪兒嘗過一樣的手藝吧。」她淡笑,溫言解惑。

「是啊,我肯定在哪裏嘗過這一樣的羊肚羹。」他望着已見底的瓷碗,半眯起眼,甚是認真地思索。

「王爺嘗嘗我做的餛飩。」她將重新熱過的那碗餛飩挪至他手邊。

望着碗裏碩大飽滿的餛飩,他這才想起再過半個月,新年便要到來。

這十年來,她一個人守着妙心堂,就這麼過了整整十個年頭的新年……

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湛子宸舀起餛飩,一口咬下,咀嚼,隨着對她的不舍一同入腹。

俞念潔掩眸,忍住幾欲奪眶的淚,連忙舀起碗裏的糯米粥,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否則她怕自己會這麼哽咽出聲。

盼了多少個年頭,她就等着這一刻,平平淡淡,安安靜靜,與世無爭,能與心愛之人,對坐而食。

驀地,一顆餛飩落在她的調羹里,她微怔,抬眼,對上湛子宸依然狂妄冷然的面龐,卻在他閃爍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彆扭。

「你自個兒的手藝,不品嘗看看嗎?」他貌似嫌棄的說著。

「不合王爺的口味嗎?」

「嗯,比起王府里的廚子要強得多。」

對於吃食他一向沒特別挑剔,王府里山珍海味,瓊漿玉液,要什麼有什麼,可比起那些稀罕珍饈,此刻手邊這碗餛飩湯,卻是人間少有的美味。

見湛子宸沒停下的吞着餛飩,她胸中一暖,舀起方才他撈來的那一顆,張嘴含住,輕輕咀嚼,而後抬眸,笑望對坐人。

歲月曾經淡忘了她,她卻不曾忘過等待之人,一直守在這裏,靜靜等待。

等着,等着,終將把他盼來。

「辰,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也不曉得。」

「總該給我個日子,我好準備為你接風。」

「歸期未定,有勞娘子且為我等着。」

等着,等着,怎知,十年青春悠悠已過。

【第六章】

河苑縣距離皇京約莫三日路程,算得上是京中大縣,由於南邊靠海,水路發達,「河苑」一名便由此而來。

前兩日剛過新年,街道上滿是人潮,店肆小販忙着招攬生意,巷弄里不時傳來爆竹聲響,襯着人聲鼎沸,熱鬧不已,很難想像,眼下的元晉朝,其實正處亂世。

政治是那些高官貴族的事,日子怎麼過下去,能否填飽肚皮,這才是老百姓真正在乎的,至於這偌大的王朝由誰當家,只要能讓他們吃飽穿暖,龍椅上坐着哪一位都無所謂。

河苑縣的一處紅牆大宅里,幾名綠衣小婢端着托盤,魚貫步出後院一座小樓閣,樓閣廊外還守着兩名帶刀侍衛,身上穿的還是天青色官服,並非尋常富貴人家的護院。

俞念潔人在二樓,剛用過午膳,天氣又這般溫暖,人不禁有些發懶,她起身來到花廳,推開小窗,眺望遠處景緻。

越近皇京,天氣越發暖和,她早已習慣烏禾縣的寒冷,來到這兒反而有些水土不服。

她隨湛子宸回皇京,半個多月的路程,一路走走停停,就連大年初一都是在這兒過的。

生平頭一遭不在自個兒的家過年,她實在有些不習慣,湛子宸也知道,還貼心的帶她上街賞花燈,更帶她夜遊運河,只為了哄她開心。

原以為這個男人不懂花言巧語,做事霸道獨斷,沒想到他還有如此細心的一面,當真讓她受寵若驚。

同時,亦讓她看到湛子宸有別於白辰的另一面。

古怪的是,越近皇京,湛子宸的「病情」發作頻繁,好幾次更因為他的「病情」不得不緩下回京的步調。

每當他疼痛難耐時,他總要握着她的手,讓她輕聲相哄,折騰上好幾個時辰方能睡去。

他曾說,她是治他「怪疾」的良藥,可如今這般看來,她這個良藥已經失效。

然而,當她陳述這個事實時,他卻說:「你願隨我回京,這病自然變重了,可若沒有你,這病照樣會把我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說詞隱諱,任她怎麼琢磨還是想不透,只能大膽揣測,興許他那身怪病發作頻仍,與那日白辰「短暫現身」有關。

而她知道,要想從湛子宸口中問出他那身怪病與白辰之間的關聯,怕是連想都不必想了,所以她只能繼續等待。

等着白辰再次出現,等着他親口告訴她,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俞夫人。」驀地,門口傳來小婢的請安聲。

她回神,轉身望去,風吹起她身後髮絲,一身前兩天新裁的粉色綉綠荷短襖,配上雪白撒花千褶裙,順隨這陣風而吹動,彷彿春花綻放,更襯得她清麗氣質更顯飄逸脫俗。

孫碧茵看着這一幕,同為女子的她,不禁也為眼前這一幕而深感驚艷。

俞念潔對上那雙打量的眼,微地一楞,隨後款步走去,合袖福身。

「俞氏見過郡主。」

瑞王是先皇后的親族,祖上某一支脈更曾經娶過元晉開國皇族之後,因此算起來與當今皇族有着遠親關係,是貨真價實的皇族後裔。

過去皇太子還未被廢時,瑞王與皇室往來密切,亦受帝王重用,加上孫碧茵頗受太后喜愛,因而被封賞為郡主。

孫碧茵頷下首,進到花廳里,在紅木太師椅落坐,隨後示意俞念潔道:「坐。」

俞念潔行了禮,在另一架太師椅上落坐。

小婢進來奉茶,茶香繚繞,孫碧茵捧起茶碗,輕啜一口,餘光透過杯沿,凝親着茶几另一端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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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問歸期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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