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豆苗一離開,冬麥的臉熱得像被搧了一巴掌,頭低低地看着地面。
「看來我是使喚不動你了,要是覺得服侍我不開心,改天我把你送給大少爺,讓你開臉做姨娘。」人往高處爬,她何必擋路?
對冬麥,單青琬還是有愧的,冬麥身為家生子,她的賣身契在嫡母手中,原本不用陪嫁,是她會怕,硬是要冬麥陪她去鎮國公府,才會害得冬麥被三姊折磨,含冤而死。
聞言,冬麥刷地臉色發白,連忙雙膝一跪。「奴婢不敢,七小姐饒命,奴婢是不想七小姐受到責難,夫人的手段你是知情的,請七小姐三思。」
「你聽好了,我要的是忠於我的丫鬟,你若是做不到,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我看了膩味。」要是她護不了冬麥,便把人送走,說不定冬麥還能有安穩的日子過。
「七小姐……」冬麥心裏慌亂。
「我給你三天時間好好想想,認清哪一個才是你的主子,本小姐並不缺人服侍。」
七小姐性情大變一事,很快便傳得全府皆知,她囂張跋扈的行徑一點也不輸已出閣的三小姐,且七小姐受傷醒來還不到一個月,已讓嫡母氣得肝疼了好幾回,嫡母罵了她幾句,她還會回嘴。
「我姨娘的嫁妝單子還在,母親是否要核對核對?」
「母親,我姨娘的嫁妝鋪子這些年的收入該清算清算了吧,不能總放入公中,好像一府的人都賴我姨娘養似的。」
「母親,三姊的嫁妝似乎是從我姨娘私庫中拿的,那青花長頸花瓶是我姨娘的,我舅舅說了日後要留給我的。」
「母親,不要擺出一副窮酸樣行不行?我舅舅一年十萬兩銀子還養不起一個外甥女嗎?你看你拿了我舅舅的銀子打了一副金頭面,我要一個玉鐲子過分嗎?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舅舅養了一個外室……」
啪的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單青琬的左臉頰上多了鮮紅的五指印,可她一滴眼淚也沒掉,還天真無邪地笑道:「母親,你惱羞成怒了,莫非被女兒說中了,你對我舅舅真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為此,她被禁足一個月,罰抄《女誡》一百遍,並且每日在佛堂跪上兩個時辰,飯食中不見葷菜。
但是她要回了姨娘兩個嫁妝鋪子,簡氏要不走鋪子的地契,就說要幫她娘管鋪子,搞得那些鋪子活像是簡氏名下的,雖然這兩個鋪子不是最賺錢的,可也位於鬧市,每個月租出去的租金不在少數。
簡氏未剋扣姨娘和庶子女的月銀,但也給得不多,還常常遲給,扣掉一般花用和給下人們的打賞,其實所剩無幾,若想額外買些東西,像是字畫、筆墨、胭脂水粉什麼的,那就窘迫了,往往入不敷出。
簡氏對自己生的三個孩子就大方多了,單長聞一個月拿到的銀子是所有姨娘和庶子庶女們三個月的總和,他花錢從不問價錢,看上了就取走,只丟下一句「回頭找侯府帳房結算」。
如此差別待遇眾所皆知,可眾人一直以來皆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忍耐,由着元配夫人和她的嫡子女作威作福,獨攬府中一切資產。
直到單青琬重生歸來。
「青琬,你又做了什麼事惹夫人生氣?咱們天生低人一等,能忍就忍,不要強出頭。」木氏下半輩子也沒什麼盼頭了,只希望兒女平安的長大,不用經歷什麼波折、磨難。
木氏有着江南女子的秀麗婉約,嗓音也細細柔柔的,氣質有如三月的煙雨蒙蒙,軟進人心窩。
單青琬像了生母七分,身形纖弱,嬌柔若柳,面容水靈,一雙水汪汪的大眼似會說話,更添幾分靈氣和生動。
「姨娘別一見到我就叨念,我能做什麼事?還不是乖巧的聽話,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有簡氏這尊大佛鎮着,她一時半刻還真搞不出什麼事兒來,只能循序漸進,靜候時機。
木氏面帶愁容,輕嘆一聲,「你這牛脾氣就像你二舅,看着好說話,一拗起來,十頭牛也拉不住。」
不走入牛角尖還好,一旦鑽進去了,便一路鑽到底為止,誰勸也沒用,把退路也堵死了。
「外甥肖舅嘛!外甥女像舅舅也是理所當然,我們是擇善固執,不做壞事。」看到容貌依舊的娘親,單青琬心中有點發酸。
重生前她很小就離家了,十三歲失身,生母哭得死去活來,直說對不起她,她十四歲被抬進鎮國公府,成為二公子眾多姨娘之一。
簡氏是鎮國公府的庶女,雖然她有意讓單青華嫁回娘家給世子為妻,但國公夫人瞧不上,這才退而求其次,讓單青華嫁給了二公子,而且這還是簡氏的姨娘在國公爺耳邊吹了一年枕頭風才成事。
雖然她年幼又生得可愛,頗得夫君寵愛,但在後院的地位仍渺小得微不足道,除了二房的妻妾會在意,其他人根本不當她是回事,何況是出身江河日下的武平侯府,一名庶女等同於是給爺兒玩弄的。
因此她一入鎮國公府就少有出門的機會,一年能出門一、兩回就多了,更別提回娘家見生母了。
她死前五年都未再見到生母一面,只有一回她已成紈褲的弟弟來到府中給她送了五百兩銀子,說是讓她補身子用的。
那時她剛小產,虛弱得連話都湊不齊一句。
「你還好意思說,前不久不是才被罰禁足嗎?抄書抄得手腫,這手才剛好,又想鬧騰了。」木氏說是這麼說,但語氣里滿是對女兒的不舍,禁足、抄書都是小事,養養性子也好,但是一跪兩個時辰,落下病根可怎麼好?
大人做錯事何必連累孩子,當年要不是她被單天易的甜言蜜語所騙,不顧父兄阻攔,堅持要嫁,哪需要過這種日子?只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侯府高門好進不好出,她是被困住了,難有翻身日,可她不希望一雙兒女也要如此痛苦。
「娘,我有分寸,不會給你招禍,何況我拿回了你的兩間鋪子。」單青琬有些得意地笑道。
「青琬,噤口,什麼娘,不許胡喊,這要讓旁人聽見了,幾十板子逃不了。」木氏一想到這事兒,又是一陣心酸,想當初她和單天易是拜過堂、有過正式婚書的,誰知一入了京,她就成了妾,這樣的落差她一度接受不了。
單青琬挽着木氏的手臂,撒嬌道:「在我心目中的娘親只有你一人,你生了我,便是我娘。」
木氏苦笑一嘆,輕撫着女兒烏黑髮絲。「錢財乃身外之物,別太執着,你要是想要銀子,姨娘這兒還私藏了兩、三萬兩,日後你和溯兒分一分。」
單青琬一聽就樂了,兩眼笑眯成一直線。「你怎麼還有銀子?怎麼沒被那老妖婆給搜颳走?」
「你二舅舅把銀子藏在娘舊妝盒的夾層中,他說以防萬一,那時娘還說他多疑,杞人憂天,和百萬兩嫁妝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沒想到……」就只剩下那些了,二十萬兩現銀和幾十萬兩銀票陸陸續被「借」走,她明面上只有幾千兩銀子,以及記在她名下、收入卻不歸她所有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