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災區文化部(4)

"飛機怎麼改了方向?""真的嗎?"黃鎮詫異地問。"你看。"我指着窗外的機頭說。黃鎮側過身子向窗外一望，果然是調轉方向，他急着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把機長找來了解一下。"機長來了，他皺着眉頭，說："前面是高空風暴，飛機過不去，只好掉頭了。""準備飛到哪兒去?"黃鎮問。"沒有別的地方好去，我考慮只有飛回平壤了。""飛回平壤?"我懷疑聽錯了機長的話，認為這不是個好辦法，便問了一句。機長點點頭。富有外交經驗的黃鎮同志卻連忙搖頭："這怎麼可以?已經舉行了告別儀式，主人和歡迎群眾已經離開了機場，我們飛回去不像話。飛回去當然很容易，對方也會很好接待，可是一切又要重新準備，給對方增加許多麻煩，這不妥當……""附近有沒有中國機場可以降落？"我問機長。"有，丹東就有機場，不是民用機場，是軍用機場，不能降落。""就在軍用機場降落，好不好?"黃鎮望着機長。"軍用機場有嚴格保密規定，不準民用飛機降落，我們這架飛機上還有外國旅客，怕不行。""跟瀋陽軍區聯絡，告訴他們中國政府文化代表團在這架飛機上，把我們的意見告訴軍區，希望他們支持。""要是軍區不同意呢?"我看到機長額頭上滲出晶圓的汗珠，看來他十分焦急，黃鎮同志十分鎮靜，不慌不忙地說："如果瀋陽軍區不同意，就直接跟中央軍委聯絡。"黃鎮同志充滿信心，很有把握地說。"這是緊急迫降，瀋陽軍區會考慮的。"我對機長說，"根據黃鎮同志的意見，快去和瀋陽軍區聯絡。"機長沒有再說什麼，到駕駛室去了。轉眼之間，他回到客艙，臉上的汗滴沒有了，卻浮着微笑，像卸下千斤重擔一樣輕鬆，告訴我們："瀋陽軍區同意了。"飛機安全地在丹東軍用機場降落了。1946年，我曾以《新華日報》和新華社特派員的身份到丹東採訪，和江華、肖華等同志歡度數日，一眨眼工夫，33年飛逝了。丹東的建設發展迅速，幾乎"相見不相識"了。我們到了賓館，受到丹東市委和市人民政府負責同志歡迎，進了晚餐以後，主人提出了要求，中國文化代表團里有著名的畫家和書法家，希望留下墨寶，以做永久的紀念。盛意難卻。主人陪我們走進一間大客廳，那兒擺好了畫案，文房四寶齊全，各色顏料俱備。黃鎮同志請黎雄才先下筆。大家在一旁觀看，只見雄才同志手執如椽之筆，凝視着整張六尺宣紙，在打腹稿構圖，大筆一揮，繪了遒勁的一棵松樹的主幹和幾根樹枝，加上松針便放下筆向黃鎮同志伸手道："黃部長，請。"黃鎮同志拿起畫筆，望着松樹兩旁空白處構思，大概想起了歲寒三友，他先繪了竹子，然後繪了紅梅，請黎雄才同志再繪。黎雄才同志笑着說："黃部長是老畫家，畫得很好，不用補了。""我雖然上過上海美專，是劉海粟大師的學生，但是多年不畫了，還是請雄才再看看，要不要補點什麼?""不用補了吧?"雄才感到黃鎮同志的盛情，不好拒絕，他用淡墨補了幾片雲彩，緊接著說，"請周部長題字吧。"我看到畫面上的松、竹、梅，想起《論語》所說："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明·無名氏《漁樵閑話》第四折："那松梅翠竹，皆比歲寒君子。到深秋之後，百花皆謝，惟有松、竹、梅花，歲寒三友。"我徵求黃鎮和黎雄才同志意見，"題歲寒圖?怎麼樣?"他們兩人點頭同意，我就在畫面上題了字。黃鎮同志把畫送給主人。主人說："這幅畫裱好后，要懸挂在客廳中，看到畫，就想到你們了。"第二天從丹東飛回北京以後，我把在朝鮮感受到的深情厚誼，寫了四篇散文《萬景台之歌》、《友誼似海深》、《登金剛山》和《延豐湖之夏》，準備暫時擱一下，待稍微空閑時修改一遍交報刊發表。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