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奴這可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這裏頭是有大學問的，瞧得多，十有八九便不會出錯，有經驗的產婆甚至能十分確定，從不會說錯。」鄭嬤嬤道：「只是大多數產婆怕得罪人，只說好的，壞的便推說不知道。」
簡珞瑤挑眉，「太醫院也如此？」
她便笑道：「以姑娘的聰慧，哪還不知道，太醫的話向來只能聽一半，他們就算有九成的把握，只差一成，也只會說不清楚，旁的就不肯多透露一個字。」
簡珞瑤還是一臉不信。
鄭嬤嬤見狀道：「紅雲肚子大了，估摸着這兩個月就要生，姑娘只管瞧着，老奴瞧她多半要生兒子。」
「嬤嬤既然如此斷言，我倒真要見識一回了。」簡珞瑤興緻勃勃的道。
鄭嬤嬤笑了笑，忽然想起正事，道：「誠王府那兒，姑娘今兒可要派人去送禮？」
「自然是要的。」簡珞瑤也收起說笑的心思，先談正事，接過帕子一面擦臉，一面道：「既然是女孩，咱們準備的賀禮就取兩件出來，不必那麽重，但也不能輕，畢竟是父皇的第一個孫輩，便是孫女，上頭也是關注的。」
鄭嬤嬤點頭，又提議道：「不然取出兩件貴重些的來，再添點姑娘家的玩意兒上去？」
「也行，只要不是入口的吃食便無所謂。」
鄭嬤嬤應了一聲，又問道：「姑娘可要叫誰去送禮？」
「按理說誠王妃生了孩子，我這個當弟妹的應該第一時間上門賀喜，只可惜我這肚子不方便，誠王府裏頭想來本就熱鬧，我便不去添這個亂了，可隨便打發個下人去送禮，又顯得咱們對誠王府太隨意……」簡珞瑤說到這裏，頓了頓，看了眼屋子裏眾人，才繼續道：「嬤嬤或是綠綺有這個工夫，誰代我去一趟誠王府吧。」
鄭嬤嬤想了想，道：「不然就叫綠綺去，她尚年輕，得歷練起來。」
「也行。」簡珞瑤便看向綠綺，道：「待會兒到了誠王府，一定要代我告個罪，再帶句話，等改日我身子好了，定親自登門賀喜。」
綠綺應了，回自己的屋子去換衣裳。她這回出門是代替簡珞瑤，若太過寒酸隨意，丟的也是簡珞瑤和睿王府的臉，她雖然年輕，這點道理還是明白的。
鄭嬤嬤替簡珞瑤張羅好了早膳，叮囑白露和秋霜好好伺候便出去了，想是不放心綠綺，多交代了幾句。
過了一刻多鐘，鄭嬤嬤才與綠綺一道進屋。
簡珞瑤剛用完早膳，拿帕子拭了拭嘴角，便對綠綺道：「時辰不早了，你早去早回。」
許是給誠王府送禮的人太多，誠王府忙不過來，綠綺這一趟去了近一個時辰，到午時才回來，順便帶回一個消息——
「奴婢要回府的時候，正好瞧見李公公帶了萬歲爺的賞賜來，聽說萬歲爺得知消息後非常高興，當場給誠王府的小郡主賜名了呢。」
王爺的子女，一般是到成年以後才會有封號，不過王妃所出的女兒不像旁的側妃、妾室所出，怎麽說也會被封個郡主，幾乎是毋庸置疑的事，因此綠綺這麽稱呼，倒也不算出格。
簡珞瑤挑眉，委實有些驚訝，「父皇親自賜名了？叫什麽？」
綠綺跪下道：「奴婢無能，還沒打聽到。」
「無妨，是我太心急了，你且起來。」簡珞瑤擺擺手，坐回了椅子裏，安撫道：「想必誠王府有意遮掩，這兒都還沒得到消息，若不是李公公宣賞的時候你正巧在誠王府，恐怕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事呢。」
鄭嬤嬤上前道：「姑娘也不必心急，誠王府有意遮掩，咱們不好派人打聽，可王爺今兒入宮見萬歲爺，說不定就能聽到些風聲，你知道，這宮裏頭可是藏不住秘密的。」
簡珞瑤點頭笑道：「你說的是，等王爺忙完回來，一切便都清楚了，也不急於這幾個時辰。」
鄭嬤嬤又笑道：「其實誠王妃生了女兒，萬歲爺再歡喜，還能越過皇孫不成？現在可沒有誰擋在咱們的小皇孫跟前，等日後小皇孫一出生，便是名正言順的皇長孫。萬歲爺對小郡主尚且如此上心，到時候啊，對皇長孫只怕更是捧在手裏怕摔了。」
簡珞瑤對鄭嬤嬤「預言」她一定生兒子的事沒抱太大的信心，聽聽便過了，應景的笑了兩聲，起身道：「陪我出去走兩圈，回來便用午膳了。」
簡珞瑤肚子越大，身子越笨重，即便是散步，也覺得非常負擔，可是張太醫的建議言猶在耳，簡珞瑤不想步上田氏的後塵。
娘家的龍鳳胎侄子、侄女滿月的時候，簡珞瑤回簡家看望過，可愛的侄子侄女沒讓她驚訝，可剛出月子的田氏委實讓她震驚。
簡珞瑤的印象里，女人懷孕和坐月子是最矜貴的時候，好吃好喝的養着，不說別人，她娘懷她小弟的時候，被折騰得厲害，臉色一直不太好——也有可能是高齡產婦的原因。
也因為懷小兒子和生小兒子都吃了苦，鄭氏那回坐月子坐得非常仔細，說不吹風，連門都不出，除了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不許旁人進去，簡珞瑤幾個兄妹請安，都只能隔着門外問候幾聲。但效果是顯着的，鄭氏坐滿月子出來，整個人紅光滿面，容光煥發，身子還圓潤了幾分，一臉貴氣相，讓簡珞瑤印象十分深刻。
見到的田氏卻是一臉的憔悴，臉色枯黃，看起來竟比以往老了五、六歲，好像坐月子時被人虐待了一樣。
鄭氏悄悄跟簡珞瑤說，田氏是難產時傷了底子和元氣，所以氣色很不好，不抓緊時間調養回來，以後身子只會越來越虛。
有了參考在前面，簡珞瑤由原先的十分警戒，立刻上升到十二分。
以前能躺着絕不肯坐着的懶人，如今身子越重，反而增加更多的運動量，每日風雨無阻的去院子裏兜圈子，卻不會一次把自己累死，而是上午兜幾圈，午睡起來後兜幾圈，傍晚又兜幾圈。
如此算下來，簡珞瑤每天要做的只有三件事，吃、睡、散步——或者還可以再加一件，折騰蕭長風。
散完步回到院子裏，鄭嬤嬤忙吩咐人打熱水過來，替簡珞瑤泡熱水腳。
簡珞瑤的腿開始浮腫，行動已是辛苦，走了這麽久的路若不松泛松泛，過一會兒只怕要疼死。
熱水端來，鄭嬤嬤蹲着身子湊到她跟前，等她泡完，立刻伸手過來替她按腳。
如此折騰了一、兩刻鐘，底下的人估摸着時間，等簡珞瑤泡完腳穿鞋的時候，午膳也擺上來了，只是她剛舉了筷子要吃飯，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忽然進了門。
鄭嬤嬤正端着泡腳盆，見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忙放下東西，朝蕭長風福身請安，「見過王爺。」
他擺了擺手，「都起身。」
「王爺怎麽這時候回來了？」簡珞瑤放下筷子，十分驚訝的看着他，道：「府里沒人知道你中午會回來，便沒特意準備你的吃食，要不，王爺先用些我的墊肚子，再叫廚房加緊做。」
簡珞瑤如今倒是不挑食、不孕吐了，反倒是見什麽都想吃，為了不把肚子裏的孩子喂成大胖子，她還控制了飲食，只有一點控制不了——肚子越大，口味越重。
若是普通的重口味也就罷了，簡珞瑤所謂的重口味，不但要多鹽多油，還要酸辣香麻，廚子弄得越酸越辣，她便吃得越歡，她吃的菜正常人要多吃一口，不是被辣得鼻涕眼淚齊飛，就是酸到牙齒都要掉了。
簡珞瑤也知道自己的癖好與正常口味相差太大，故才有此一問。
蕭長風卻在簡珞瑤旁邊坐了下來，搖頭道：「不必麻煩，只添一副碗筷便是了。」
簡珞瑤雖然好重口味，但也只限於葷食，蔬菜還是正常做法——她也怕吃太過對孩子不好，又堅持採納太醫的建議，每天都會點幾個青菜。
聽了蕭長風的話，不只是簡珞瑤，連鄭嬤嬤幾個都面面相覷。她一面麻利的給添了一副碗筷，一面小心地建議道：「王爺再等一時半會，廚房很快做幾樣菜上來。」
「不必了，你們都下去吧。」蕭長風想來是餓了，端了飯碗便就着青菜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