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 陌 生
爸要走的時候,我叫了他一聲“爸”。我覺得我想哭了,又怕刺激他,只好忍了再忍,乾脆把頭偏向了旁邊。他很溫和地拍拍我的腦袋:“好好聽話,一個月回家一次,有事打電話,我走了。”他說話從來都是那麼簡潔,不像媽,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如此想和他說說話,我突然感覺自己像一個沒有家的孩子,被“甩”在了這所學校裏面了。他們說這所學校還算可以,我不知道。爸爸已經走了,他進不了女生宿舍。我斜背着結他上了宿舍樓,今天它可真沉,我得先安置好它,然後再去搬我的包裹。包裹比結他更重,我使出吃奶的力氣雙手拽着它,一步一步地往上挪,感覺手指根部在隱隱作痛,整張臉都憋紅了,豆大的汗珠順着臉頰肆無忌憚地往下流,狼狽極了。爬到三樓的時候,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抬頭一看,是個女孩,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可笑,女生宿舍肯定是清一色的女孩了。她說她叫娜娜,說這話的時候,很自然地一笑,露出了很好看的一對酒窩,我在心裏默念着她的名字,娜娜,娜娜……很好聽的名字。我喜歡她飄逸的長發,也對她產生了好感,但是我不喜歡留長發,主要是因為太麻煩了,但是我很羨慕別人長發飄飄的樣子,據說男孩子多半喜歡女生那樣。沒想到她也是我們班的,這多少令我有點高興。班裏的六個寢室都已經滿員了,我只好住到了“聯合國”,幾個班級混合在一起的“雜牌軍”宿舍。到了那裏,發現原來娜娜也在,心裏才總算平衡了一些:她來得比我早,都被“拋棄”到了這裏,我來得比她遲,還有什麼話說呢?寢室里有個剃學生頭的女孩叫張欣特別活躍,見了誰就跟誰套近乎,簡直就像是一條鯰魚,一會兒就探清了新加入的幾個人的底細。“聯合國”里除了我們三個是五班之外,還有一個叫老刀的,另外兩個一個是計算機班的,一個是幼師班的,計算機班的叫王星星,幼師班的叫叮噹。這會兒叮噹不在,老刀說她可能是出去玩了。她們兩個更可憐,連個同道的都沒有。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娜娜提醒我千萬不要抬頭,聽說這兩天有些高年級的男生在物色自己的“靶子”,讓我小心。我“哦”了一聲,很緊張地搜索了一下四周,還真發現了幾個男生獐頭鼠腦地在食堂里到處瞎瞟,像搞地下工作一樣。娜娜對我說:“注意,來了!”我緊張地趕緊埋頭吃飯,很誇張地發出不雅的聲音,心想這樣總不會有人注意到我了吧。娜娜說“好了”的時候,我的飯也吃完了。這倒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要寫信告訴好朋友雪兒,也不知道她感覺高中生活怎麼樣了。雪兒和我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們從小學一直玩到中學,現在她上了高中,我來到了這所老牌中專。我們喜歡待在一起寫日記,不過她老媽對她的日記心存非分之想,好幾次她都跟我說,她的日記可能被她媽看過了。看得出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焦慮與不安,因為她把日記給我看過,那裏面有幾篇提到了她那帥氣的男同桌。不久,老師把那個男孩和另外一個女孩的座位互換了,也沒說因為什麼。雪兒傷心得不得了,又多寫了幾篇日記。我的老媽可沒有心思看我的日記,她喜歡拆我的信,她說我是她女兒,我的信她當然可以看了。老媽太固執,我知道沒有辦法說服她,只好對家庭住址守口如瓶,這樣就不會有人再往我家裏寫信了,也就無所謂拆看不拆看的了。雪兒喜歡看我的日記,她說真佩服我能寫那麼長,她的日記總像拖着的一條鼠尾。我發現我拿起筆寫日記的時候,感覺真的很好,就像是在跟一個很要好的朋友聊天一樣,我把快樂和它一起分享,把煩惱和它一起共擔,在屬於自己的文字裏,我做回了全部的自己,我是一條在文字裏愜意遊行的魚。一切都透着陌生的氣息,學校那麼大,我都不敢隨便走動,我怕我會走失。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