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捕
(繼續之前的日記)
我不知道剛才那一切是真實還是幻象,但此刻貝西卜身上的確正在發生着某些變化。
他的身子蜷縮起來,已恢復成常人大小,口中荷荷胡胡,蒼蠅般的複眼也被正常瞳孔替代。
他衣物的間隙中不斷有黑褐色的液體滲出,觸手、長頸、纖毛逐一剝落,模樣也越來越接近人類。
但他扭曲的肢體,灰黃的肌膚,饑渴的眼神,無一不在透露着一個信息。
他在向喪屍轉化。
我無暇他顧,支起身子,勉強來到控制台前,將所有機槍開關盡數關閉,並向實驗室中望去。
蕭風所在的牆角一片血肉模糊,喪屍們的殘軀斷肢幾乎堆成一小山,覆在貝西卜的雜合獸大球之上,而實驗室內已無其餘喪屍存在。
看着這副場景,我頓時明白過來,蕭風真的如貝西卜所說,以自己為餌,誘使喪屍前來,當做他阻擋子彈的盾牌。
但這機槍火力如此猛烈,即使有了喪屍與雜合獸為盾,也無法完全將子彈擋下。
正在我擔憂之時。那雜合獸大球向前滾動了一些,球體上的殘肢紛紛落下,彷彿下起了一陣屍雨。接着一人自那球後走出,渾身染血,但確實是蕭風無疑。
我長舒一口氣,轉頭望向貝西卜,卻發現他已不在屋內,卡梅拉則光着上身,昏倒在地。
我快步上前,拍了拍她,叫道:“卡梅拉,卡梅拉。”
卡梅拉微微睜眼,看着我,有氣無力地說道:“達克……你怎麼在這裏?”
我見她認出了我,不由嚇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左大右小的情況已然消失,心中暗自慶幸,道:“蕭風這次沒騙我,臉果然復原了。”但同時也有些奇怪,不知貝西卜體內那強酸為何沒將我毀容。
卡梅拉摸了摸上半身,驀地張大眼睛,尖叫一聲,用力扇了我一個耳光,一臉幽怨道:“達克!你對我做了些什麼?”
我大感委屈,剛想爭辯,卡梅拉再度變色,摸着我的身子,顫聲道:“慢着……達克……你身上怎麼這麼多傷口?剛才……與貝西卜打鬥那士兵先生……是你?貝西卜呢?”
她提到傷口,我忽然想到剛才貝西卜說我被什麼嗜肉桿菌侵入,不由慌張起來,道:“貝西卜他……被你注射了喪屍體液,這會兒估計已變作喪屍了……倒是我被貝西卜的嗜肉桿菌感染,你有什麼辦法幫我醫治?”
此刻估計那“天才工廠”藥效也已過去,我內心各種情緒紛至沓來,害怕,驚慌,焦慮,後悔,委屈,慶幸等等,猶如各種負面情感開了一個雜貨鋪,隨我挑選。
卡梅拉聽我說完,也緊張起來,摸了摸我額頭,又摸了摸我脈搏,長出一口氣,道:“這嗜肉桿菌致病迅速,若是數量巨大,你早已爛成一堆肉糜了,你既然安好,估計進入體內的細菌不多。我這邊有足夠多的抗生素,這便為你注射,當無大礙。”
我徹底放心下來,“撲通”一聲,癱倒在地。忽然間,各種疲勞酸痛自身體各處湧來,加之先前那些負面情緒不斷翻滾,令我只想睡覺,但又欲睡不能,前後矛盾,難受至極。
卡梅拉忽然一拍腦袋,叫了起來:“不好,藥品都放在外面的倉庫里,而那大門又被擋住,這可怎麼辦?”
我苦笑道:“卡梅拉小姐,請你不要這麼忽喜忽悲。我現在是病人,經不起你這般驚嚇……”
正說話間,只聽“噠”的一聲,一人自破碎的窗戶中躍入,此人衣衫破爛,黑髮黑瞳,正是蕭風。
令我詫異的是,他被斬斷的右臂已然復原。
“蕭風先生……你的右手……怎麼又長出來了?”我問。
蕭風揮了揮右臂,顯然活動自如,說道:“我讓文科生複製了我的右臂,重新嫁接了一下。”
我與卡梅拉頓時啞口無言,我心道:“難不成獵災者都是妖怪?”
蕭風不理會我倆驚訝的眼神,快步來到我身旁,單膝跪地,迅捷地檢查了一下我的傷勢,皺眉道:“你剛才和貝西卜打了一場?”
我艱難地點了點頭,笑道:“我也是不自量力,要不是你給我的藥物,加上卡梅拉給貝西卜注射了喪屍體液,大家都得完蛋。”
蕭風又詳細問了問我服藥與受傷情況,抽了我一點血,交予文科生喝下。文科生眯眼品味片刻,嘆道:“危矣危矣,這柔弱王子行事不顧後果,服藥過量,加上嗜肉桿菌入體與貝西卜體液的腐蝕,只怕……”說到此處,他停了下來,連連搖頭,似在組織語句。
“會怎樣?”我們三人皆瞪大眼睛,等着下文。
“會肌肉酸痛,全身癱瘓一整天……”文科生得意洋洋,仰天大笑起來。我這才明白過來,他故意賣關子,好看我們窘樣。
蕭風面色冷酷,重重一拍,文科生笑聲戛然而止,被拍成一張薄紙,融入蕭風肩頭。
“蕭風先生,他沒有開玩笑吧?那我體內的細菌怎麼辦?難不成會自己消失?”我焦急起來。
蕭風沉吟道:“你給予貝西卜最後一擊之時,幾乎全身浸入他的體液之中。這細菌既然來自他體內,那他體液中必有抗體,抗體進入你的傷口,與尚未擴散的細菌兩兩中和,你也許會有些全身炎症反應,但性命應當無礙。”
說罷,他拍了拍我肩膀,道:“也就是說,你捨棄了性命,反而保得了性命,不捨不得,不破不立,正是此理。”
我想放聲大笑,但剛一張口,頓時全身肌肉一陣抽痛。蕭風見狀,冷哼一聲,道:“達克王子,蕭某說過要保你平安,自會設法做到。但你這般動不動送死的做法,蕭某本事再大十倍,也難免有心無力。”
我本已難受異常,聽他這般說法,頓時心頭火起,道:“你還說?要不是你被一小姑娘凍掉半條胳膊,還被喪屍圍困,我怎會遇上這倒霉事?”
蕭風正色道:“蕭某自有脫困之法,叫你逃命,你只管照做,豈會像現在這般動彈不得……”
我聽他居然令被告變原告,原告變被告,怒道:“那你倒說說,那種情況下你能如何脫困?”
蕭風瞥了卡梅拉一眼,道:“這兒有治癒師聯盟的人在場,我可不能透露我的底牌。萬一他們派人追殺我,我豈不是自討苦吃?”
卡梅拉跳了起來,指着蕭風,叫道:“蕭風,你這惡棍,休想毀約,速速交出制裁蛇杖,我便不向聯盟透露你的下落”。剛一說完,她驀地想起自己未穿上衣,登時羞紅了臉,緊緊抱住前胸。
蕭風搖頭道:“這可不行,你還沒回答我所有的問題。只要你遵守約定,我自也信守承諾。”
卡梅拉咬了咬嘴唇,道:“好吧,你還有什麼問題?”
蕭風指了指我,道:“現在達克王子有問題問你。”
我忍住疼痛,問道:“卡梅拉……你告訴我,我的母親,兄長他們……現在究竟怎麼了?他們是被杜朗滋司科關起來了嗎?”
卡梅拉俯下身來,憐愛地望着我,柔聲說道:“可憐的達克……我們一直在找你,他們……他們沒事……我這就帶你去找他們……”
正說話間,忽然門口傳來一陣巨響,蕭風與卡梅拉皆向下望去。我躺在地上,身不能動,但也焦急萬分,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蕭風道:“看來我們必須得走了……這兒的主人回來了。”
卡梅拉則道:“不……等等,你可以走……但達克他不行……”
蕭風望向卡梅拉,卡梅拉用誠摯的口吻說道:“相信我……我絕對保證他的安全……”
蕭風對她凝視半晌,終於嘆了口氣,道:“好吧。”接着他往我身邊一坐,道:“那我也不走了。”
卡梅拉一愣,忙道:“蕭風先生,您還是走吧……我向您保證……”
我微覺奇怪,之前卡梅拉還在逼蕭風說出那“蛇杖”下落,現在卻一副巴不得蕭風趕快滾蛋的樣子,實不知她在搞什麼鬼。
就在此時,從碎裂的落地窗外飛來數枚小球,剛一落地,小球便開始釋放霧氣,緊接着自門口、窗戶湧進數十名頭戴防毒面具的士兵,用槍對準我與蕭風,紛紛嚷道:“舉起手來,不許有任何動作!”
卡梅拉大叫道:“不許開槍……他們是我喊來幫忙的!”
這群士兵並不理會卡梅拉的叫喊,兩人來到我與蕭風身旁,各自取出一根黑色短棍,往我倆身上一插,隨着“噼啪”之聲與酥麻感覺傳來,我眼前一黑,全身感到輕飄飄的,似在空中漂浮。
在意識逐漸模糊的過程中,我聽到一人大聲吼道:“這基地遭受了重創,或許與這兩人有關,總之這兩人極度危險,將他們帶到軍隊總基地去!”
卡梅拉歇斯底里地爭辯着什麼,但隨着一陣高頻電流波動的聲音響起,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我也徹底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