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逝將去兮適幽玄
姬溪扶起伍孚,掃視了幾人一眼,凝聲道:“雖然逃出了皇宮,但遠不到安全的時候。”
幾人點頭,看着伍孚欲言又止的神情,姬溪對他道:“伍校尉,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問,可現在時間緊急,不變多言,你只需依言行事便好。”
在伍孚的心中,君臣之禮貫徹骨髓,而且是以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姬溪見狀,大為欣喜,有伍孚相助,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將大為提高,於是對伍孚直言道:“我需要你,將我母后和王妃藏入你的府中,並暗中備好車架,今夜若城中無事,那麼明日城門開啟,請帶着母后和王妃以及你的家眷出城,直奔潁川避難。而若今夜城內大亂,那麼切記不可耽擱,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聚集所有能調動的武力,從城東殺出去,出城之後,也不可走大路,直奔嵩山,穿林而過,逕入潁川。只要進了潁川,你們便安全了,王妃之父現為潁川太守,必可護爾等安全。”
聞言,伍孚大驚:“殿下難道要以身犯險嗎?何不與我等同行。”
何氏也道:“不行,要走一起走。”
唐姬沒有說話,只是那雙美麗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姬溪,彰顯着她的決心。
姬溪嘆了口氣,語氣凝重的道:“這是最好的出路了,若是我們一起走,但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而若我一人獨行,尚可周旋一二,我相信伍校尉,一定可以安全的將你們護送到潁川的。”
見幾人還欲相勸,姬溪立刻冷起了臉,低喝道:“不必多言,依言行事即可。”接着,又在伍孚耳邊低語了一句:“唐姬已有身孕,你須切記,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可將孩子的身世泄露出去,否則必招大禍。”
聞言,伍孚又驚又喜,綜合考量之後,終是答應了下來。
姬溪走到何氏和唐姬的身邊,對何氏道:“母親,之後的事情,勞煩母親多加費心。”接着,拉起唐姬的小手,溫和的道:“相信我,會去尋你的。”
說完,不待二女回話,轉身便走,唐姬疾行一步,卻被何氏拉住,二女對視一眼,隨後無奈的嘆了口氣,默默的注視着姬溪的背影。
辭別何氏,唐姬以及伍孚,轉過牆角,姬溪便跟在了李儒的背後,二人一語不發,只向城南疾行,良久,許是覺得太過沉悶,姬溪說了句話:“文優,似有憂慮啊。”
此時的李儒,算是徹底的鎮定下來了,而鎮定下來的李儒,身為一個謀士的基本素質也漸漸的顯露出來,他沒有回頭,卻緩聲道:“殿下,下官又能有什麼憂慮呢,如今,殿下若生,則下官便活,而若殿下稍遇危險,只怕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下官吧。”
姬溪笑問:“文優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呢?”
李儒答:“因為下官知道了殿下的計劃啊。”
姬溪笑道:“呵呵,文優是個聰明人,更是個明白人,既如此,我就放心了。”
此時,夜已深,街上除了巡邏的警備之外別無他人,二人遇到了多次詢問,都被李儒輕鬆的喝退,隨着越來越接近南城門,姬溪的心跳逐漸加快,漸漸的,宛若雷鳴,姬溪有一種預感,暴風雨將要襲來。
這是一種玄奧的直覺,而這種直覺卻很多次的救了姬溪的命,於是,姬溪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手中的劍握得很緊,可掃視一圈后,卻並未發現任何的危險。
城門越來越近,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城門的輪廓,姬溪緊張的心情才稍微平復了一些。
而就在這時,一聲突如其來的詢問卻是的姬溪的心臟出現了瞬間的停滯。
那聲音從前邊牆角傳出:“文優,這麼晚了,要去哪裏啊?”
隨着聲音出現的,是一人一馬,不,是二人一馬,可在那一人一馬面前,另外的那個人卻顯得是那麼的渺小。
馬是好馬,因為這馬是赤兔馬,人是猛人,因為這人是呂布。便是那兵器,也是名動天下,因為那是方天畫戟。
要說在這洛陽城中,姬溪最不願意遇到的,不是肥豬董卓,而是這一人一馬。因為姬溪此時此刻最大的依仗便是自己的武藝,可姬溪知道,就算是自己的全盛時期,也絕不是這呂布的對手,除非自己手中有槍械,可在這個冷兵器時代,到哪裏去弄槍械去。
於是,李儒身後的姬溪略有些慌張的低吼道:“不要理睬,快出城門。”
李儒的命在姬溪的手上,是以對姬溪的話不敢不從,聞言便對呂布的招呼置若罔聞,更是加快腳步,直奔城門而去。
這呂布本就在前,見李儒對自己不理不睬,以為李儒沒有看見自己,竟是也快走了兩步,正好攔在了李儒的身前。
姬溪暗呼糟糕,還未有所反應,變數已生。
只聽李儒一聲大呼:“奉先救我。”話未必,人已經撞入了呂布的懷中,呂布也是一驚,不明所以之下,本能的猿臂輕揮,將李儒甩出了一丈多遠。
見狀,姬溪深知此刻乃是生死一線,容不得半點遲疑,於是,姬溪動了,他沒有轉身逃跑,而是向前衝去,並沒有沖向呂布,而是沖向了赤兔馬。
赤兔馬被一個小吏牽着,本就落後呂布數步,外加此時的呂布有些愣神,這便是姬溪唯一的機會,搶到了赤兔馬,方才有一線生機。
萬幸,姬溪搶到了,一劍殺了小吏,翻身上馬,提韁縱馬,繞過呂布,直奔李儒。
李儒大叫:“奉先救我。”
呂布終於回過神來,眼見姬溪騎上了赤兔馬,勃然大怒,挺起方天畫戟,直向姬溪掃來,口中大喝:“小賊敢爾,拿命來。”
對呂布的戰力,姬溪覺得自己已經是充分預估了,而當那一戟掃來的時候,姬溪才忽然發覺自己錯了,錯的很離譜,而這個錯誤,讓姬溪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面對那一戟,姬溪知道自己接不住,他想躲,卻躲不開,於是,只能鼓起全身的力氣,在千鈞一髮之際,橫劍硬擋,劍戟相撞,肉眼可見的,湛盧劍在姬溪的雙手之間彎成了一個誇張的弧形,隨後,身體不受控制的從赤兔馬上彈飛而起,徑直落入城門處趕來的軍士堆里。
就這一戟,打掉了姬溪的小半條命,萬幸的是,姬溪並沒有死,既然沒有死,便不能放棄,面對四周的刀槍劍戟,姬溪強制性的壓住了四肢百骸傳來的劇痛,第一時間站了起來,身形飄搖,混戰起來。
不片刻,一聲大喝響起,乃是李儒的聲音:“此乃弘農王劉辯,行刺天子,大逆不道,相國有令,擊殺劉辯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聞言,四周的軍士們打了雞血似的,越加的瘋狂了,姬溪大怒,吼道:“李儒,我必殺你。”
話音剛落,重新騎上赤兔馬的呂布哈哈大笑:“大逆不道之徒,安敢口出狂言,都讓開,看我殺你。”
呂布在軍中很有威信,哪有人敢忤逆他,所以,具皆向後退去。
而姬溪又豈能如他們的願,將軍士後退,他卻不依不饒,直往人多的地方沖,這樣一來,便令呂布短時間內插不上手。
而這樣的做法,雖然可以避免呂布的絕殺,但面對群攻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就這麼短短片刻時間,姬溪已經是遍體鱗傷,就連臉上,都被割出了七八道口子,看起來面目猙獰。
姬溪沒有倒下,此刻的他,全憑一股意志力在支撐着,因為他還有兩件事情沒有做完。第一件,他要以一己之力引發全程動亂,為伍孚創造逃跑的機會;第二件,他要殺了李儒,因為李儒知道了伍孚逃跑的路線。
姬溪告訴自己,在做完這兩件事情之前,自己決不能死,既然來了這世界一趟,總要為在乎的人做些事情,雖然微不足道,但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南城門,已經一片混亂,姬溪左衝右突,夾雜在人群中間,盡量的避免要害受到攻擊,而更多的注意力,則放在了呂布的身上,只要見到呂布近前,姬溪便寧願受傷,也要遠離呂布。
就這樣,混戰持續了半個時辰,姬溪兀自浴血不倒。
而此時,轉機終於出現了,遠處,一票騎兵疾馳而來,為首一員大將高聲喝道:“高順在此,反賊休跑。”
姬溪見狀,不悲反喜,這街道並不寬闊,這傻子竟引騎兵前來,這不是添亂嗎,是以,姬溪奮起餘勇,硬生生的將圍攻他的步兵趕向了騎兵,頓時,人馬交雜,亂象橫生,姬溪楸准機會,殺一人,奪一馬,翻身而上,不管東西南北,亂沖一氣,偶至牆角,見一人蜷縮其內,正是李儒。
姬溪哈哈大笑,在李儒絕望的目光下,湛盧劍斬下,人頭滾落。
斬了李儒之後,姬溪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於是乎,肆意衝殺,竟於亂軍之中沖了出去,可南城門已被阻隔,姬溪無奈,只能向北疾馳而去。
身後,呂布的聲音傳來:“逆賊休走,給我追。”
今夜的洛陽城,自亥時開始,陷入了大亂,滿城軍士疾行,只為追殺姬溪。
天亮時,終於恢復了平靜,因為姬溪從城北逃出去了。
姬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出來的,他只記得自己一直躲,一直逃,一直殺,終於逃了出來。
而此時的姬溪,意思早已模糊了,他騎在馬上,搖搖欲墜,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這是必然的事情,因為他覺得自己的血已經快要流幹了,這一夜的拼殺,他的身上就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就連臉上,都是血肉模糊,所幸,男人最重要的一件東西被他保存的完好無損,雖然不知道到了陰間還有沒有用,但這是男人的尊嚴,絕對不容有失。
身後,馬蹄聲傳來,姬溪苦澀的笑着,他已經沒有力氣逃了,他對自己說:反正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死就急了吧,只是可惜,白跟唐姬同床共枕了半個月,充其量也就摸了摸小手,遺憾啊。
身後,呂布的暴喝聲傳來:“逆賊,留下吧。”隨後,破空聲傳來,姬溪恍惚間記得,這是呂布射中自己的第九箭,而這最後的一劍,他再也沒有力氣去閃躲要害,箭穿胸而出,他翻身落馬,只聽得“撲通”不見了蹤影。
黃河岸邊,呂布駐足遠望,卻不見中箭落水的姬溪身影,良久,長嘆一聲:“誰能想到,弘農王劉辯,竟是這般英雄,可惜,可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洛陽城的這一場變故,短短几天之內便名揚四海,十八路諸侯個個義憤填膺,以此為由頭,更佔大義,是以洛陽城岌岌可危,此事暫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