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陸寄眉一攤手,「所以我覺得沈向堯頂多過過嘴癮,嚇唬嚇唬咱們,看我受不受威脅而已,怕他就中圈套了。」
金翠越想越恐怖,「您是說他嚇唬您,然後您怕他告訴少爺,對他言聽計從,之後假的也成了真的,那之後呢?」
陸寄眉重重點頭,「之後膩歪了就會把我甩掉吧,我娘說其實好些人都願意勾引已婚女子的,因為縱然女子吃了虧也不敢聲張,有些狼心狗肺的還威脅女子拿銀子倒貼他。」
「啊,那他也太噁心人了。」金翠呸了口吐沫,「我還想他只是傾慕您,想讓您離開少爺,和他在一起呢。」
「有四個字叫始亂終棄,不是好開端,能有什麽好結局?我沒生毅兒之前,他對我可能有那麽一絲真情,但如今我孩子都生了,他應該明白絕不可能在一起了,結果還來招惹我,不就是不甘心嗎,至少得到我的人一回。」說到此處又猶豫了,自喃道:「我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壞了。」
金翠深表贊同,「我覺得您想的沒錯,做買賣的都這樣,各個計較得失,沈向堯覺得在您身上耗費了精力結果什麽都沒得到,當然不甘心了,其實少爺也一樣,當初對嫁妝也斤斤計較,商人都這德性。」
陸寄眉忍不住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少爺不逐利,咱們吃什麽,總之呢,別理會沈向堯,天天怕自己的影子斜了,反倒落進了他的算計里。」
金翠搔了搔腦袋,嘿嘿笑道:「您說得對,我太沉不住氣了,我這就侍候您洗臉,當作什麽都沒發生。」
「不用了,你睡吧。」陸寄眉起身就走,「我跟硯澤說你身上不舒服,咱倆才說了這麽久的話。」
陸寄眉回到自己房內,見蕭硯澤側卧在床上,兒子躺在他跟前,聽到她回來了,兒子咬着手指,蹬着腿,大眼睛圓溜溜地眨了眨,忽然哭了起來。
蕭硯澤這才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眼睛還沒睜開就哄兒子,「別哭、別哭,你娘馬上回來了……」
她趕緊上前抱過兒子,「怎麽一見我就哭起來了。」
蕭硯澤見妻子回來了,揉了揉眼睛,隨口道:「這是跟你撒嬌,在我面前就知道傻笑,欸,你怎麽去了這麽久?」
「啊,金翠不舒服,我陪她說了會話。」陸寄眉道:「頭一次出遠門,不大舒服。」
「真是,咱們都好好的,偏偏最壯實的病了。」他伸了個懶腰,「你遲遲不回來,我都睡過去了。」
陸寄眉一邊哄兒子,一邊斜眼看丈夫,心裏念叨,蕭硯澤若是知道外面有男人惦記她,會是什麽反應呢?不分青紅皂白地對她打罵,還是冷若冰霜地扔她一紙休書?他不能這麽混帳吧。
「你看我干什麽?」蕭硯澤發現妻子眼神很奇怪地看自己。
陸寄眉搖頭笑了笑,「沒什麽。」心裏則嘆,哎,走一步算一步,隨機應變吧,已經過上了想要的日子,千萬不能讓人毀了,如何能給沈向堯點苦頭吃,教他離自己遠點呢?真是個難題。
這時蕭硯澤一手搭在她肩頭,一手揉她的眉心,「還說沒什麽,剛才奇怪地看我,現在又皺眉,我是不是又做錯什麽事了?」
陸寄眉噗嗤一笑。
他更不解了,「你怎麽又笑上了?」
她抿嘴搖頭,但心裏則道,當然是因為你太乖了,上趕着認錯,教人想樂。
京城繁華,沿街商鋪林立,鋪子掛的幌子迎風飄展,如同飄揚的旗幟,蕭硯澤湊到陸寄眉身旁,對她道:「做買賣可不簡單,這幌子掛得都有很多講究,去年夏天,咱們粟城兩家鋪子就因為大風天,一家的幌子飄到另一家門前,結果被人給剪了,因為雙方打了起來,鬧得不可開交。」
陸寄眉嘆道:「人人都看買賣人家賺錢多,卻不知道賺錢的不容易,咱們家的當鋪收了瑞王府的贓物還惹上了官司,平日裏生意往來一不小心被人騙了,弄不好傾家蕩產,比如董家,比如邱家。」
他颳了下妻子的鼻樑,笑道:「所以你知道為什麽舉全家之力供九叔讀書考取功名了吧,你也知道你娘為什麽要嫁給你爹了吧。」
她皺眉,不甚同意,「我娘是看上了我爹的人品……」不過自己的爹是縣令,娘親自然就是官妻了,地位比縣裏的女人要高一大截。
蕭硯澤順口問她,「那你看上我什麽了?」
她看了他一眼,笑咪咪地道:「看上……嗯,你好看。」
知道是打趣說笑的,蕭硯澤沒往心裏去,摟着她吻了下,繼續窺着沿途的街景說話了。
登門拜訪九叔之前,蕭硯澤先帶陸寄眉去了蕭家開在京城的生藥鋪子。
陸寄眉發現藥鋪後面有座修得像衙門的房舍,便問丈夫,「那是什麽地方?」
「裏面有坐堂問診的大夫。」蕭硯澤道:「你在車上等我,我去見掌柜的,讓他派個夥計領咱們去找九叔,過年回京後,九叔換了地方住,我還不知道地方。」說完轉身進了生藥鋪子。
她從馬車帘子的縫隙中往外看,趕車的天冬以為少奶奶有事,便道:「您有什麽吩咐?」
陸寄眉心情好,便跟天冬說多幾句話,笑道:「京城住着的都是王侯將相吧,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咱們可得小心點。」
「您說得太對了。」天冬撇嘴道:「我聽人說有位公子哥在京城驅車撞了人,見那人穿得破爛,也沒多管,撇了二兩銀子就揚長而去了,後來您猜才被撞的是誰?原來是秉筆太監小妾的娘舅,據說那富家公子被關在牢裏半年不聞不問,家人從外地趕來,使盡了銀子才把人撈出來,受的罪就不用說了,嘖嘖嘖,您看來來往往這些人,保不齊誰就認識大人物。」
忽聽得一聲,「又碎嘴子。」
天冬一愣,笑臉回頭,「少爺您回來了。」
陸寄眉問道:「現在去見舅舅?」
蕭硯澤領回來個藥鋪的夥計,那人坐到天冬身旁指路,「先沿着這條街走到頭,再往西拐。」天冬便挪了身子,給夥計倒出地方,驅車去找九爺的官邸了。
驅車到一條衚衕,發現門上沒牌沒匾的,從外面瞅瞧不出有什麽不一樣。
蕭硯澤解釋道:「兩京的官都這樣,不像咱們外地的官員,官老爺直接住到衙門後面,外面掛了衙門的牌匾,京城官多,除了王府,官員的府邸外面都這樣光溜溜的,跟普通民居差不多。」
「還真得熟人引路,要不然就算來過一次,恐怕也記不住。」陸寄眉見車子停的這戶住宅,三層台階掃得乾乾凈凈,這月份正是京城風大雨大的時候,可這門上乾乾凈凈,連個泥點也沒有,肯定是主人愛乾凈,教下人經常擦,很符合舅舅的性子。
蕭硯澤也是這樣想的,下車親自去叫門,然後指着門板對陸寄眉笑道:「門檻子都乾乾凈凈,一瞧就是九叔家。」
很快門子來應門,開門見門外停了四輛馬車,平日來送銀子的藥鋪夥計也在,知道是蕭家的人來了,只是蕭硯澤這年紀,門子猶豫着,是該叫八爺還是大少爺。
那夥計這時站出來,「馮叔,這是大少爺,從老家來看望九爺了。」
門子趕緊笑道:「是大少爺來了,快進、快進。」然後從門房又喊出兩個人來,牽馬的牽馬,搬行李的搬行李。
門子在前引路,笑道:「今天正好老爺休息在家,已經派人通稟了,你們來得真是時候。」
陸寄眉見屋舍不大,前後攏共只有十幾間,但收拾得乾凈精緻,心道舅舅和老爺子一樣,喜歡侍弄花花草草,這院子肯定有他親手栽種的花木,相比起來,自己的丈夫更喜歡擺弄女人,她嘴角扯起一絲笑意,連自己都覺得尷尬。
這時蕭賦清急急迎出來,見了陸寄眉,率先道:「你來了,啊,把我的侄孫帶來了。」然後瞅向侄子,挑挑眉,「你也來了。」
聽九叔這番話,他好像是捎帶的,蕭硯澤笑,「對,我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