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鈴兒響叮噹

狗鈴兒響叮噹

倒是他們的獵犬躍躍欲試地急於開工。在狗屋裏圈了好幾個月,突然恢復了行動的自由,重新嗅到了森林的氣息,獵犬們興奮之餘,拚命拉扯着皮帶,鼻子緊貼着地面來回地奔跑。每條狗的脖子上都繫着一條厚厚的項圈,項圈上掛着個小銅鈴鐺。據說這隻小鈴鐺具有雙重作用:一來,它可以標明獵犬正在追逐獵物的方位,使獵人得以提前佔據有利地形,給獵物來個迎頭痛擊;二來,它還能夠避免主人將在草叢中辛勤工作的愛犬當作兔子或野豬射殺。當然,有責任感的獵人絕不會在沒看清獵物之前就胡亂開槍---至少他們是這樣告訴我的。但我自有我懷疑的理由。喝了一早上的酒,乍聽到叢林中傳來沙沙之聲,難保他們不會熱血沸騰地拔槍就射;而發出沙沙之聲的,很可能就是人,事實上,很可能就是我。我越想越驚,開始盤算着是不是也該戴個鈴鐺,免遭誤傷。將近中午時分,鈴鐺的另一妙用開始顯露出來,那就是:避免獵人一趟狩獵活動下來,因走丟了狗而大失體面。原來獵犬遠不是我想像中那種循規蹈矩和忠貞不二的動物,他們更喜歡追隨着自己的鼻子亂跑,渾然沒有絲毫的時間概念。他們當然弄不懂午餐時間一到,狩獵就要中止的規矩。當然,掛了鈴鐺,也並不表示一經召喚狗兒們就一定會回來,不過至少能讓獵人們曉得它們大致身在何方。中午到了,一個個穿着迷彩服的獵手走向停在路邊的汽車。只有幾個人的身後還跟隨着忠誠的老夥計,其他人則一邊走一邊吹着口哨,向著鈴聲傳來的方向呼喚着狗的名字,隨着時間的流逝,這種呼喚變得愈來愈不耐煩。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主人的呼喚漸漸升級為咆哮和詛咒。又過了幾分鐘,獵人們放棄了,紛紛發動車子向村裡駛去,大都形單影隻。稍後,當我和妻子在院裏準備午餐時,三隻被拋棄的獵犬跑進院來享用游泳池裏的清水。可恨我家那兩頭母犬對那三位驟悍獵手的異國風味大為傾慕,不顧廉恥地在它們面前搔首弄姿。我索性把他們統統圈在院子裏,卻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茫然中,我想到了福斯坦。聽了我的陳述,福斯坦鎮定地說道:“別擔心,放他們出去。那些獵人傍晚還會再來的,找不到狗的話,他們會留下一隻坐墊。”根據福斯坦的解釋,這一招屢試不爽。獵狗如果在樹林裏走失,主人只須在最後見到它們的地方留下狗窩裏拿來的墊子,或一塊破布片之類的東西,狗兒們遲早會回到這塊與他氣味相投的地方,等人來接它們回去。我們剛剛按照福斯坦的話把院門打開,三隻獵犬撒腿便跑,嘴裏發出興奮的叫聲。那是一種奇特的、悲哀的叫聲,不是吠,也不是嚎,而是哀婉幽怨的聲音,像雙簧管奏出的痛苦悲鳴。福斯坦搖搖頭,帶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口吻嘆道:“看來他們會流浪好幾天了。”他不打獵,更視獵人和獵犬為入侵者,認為他們無權在他珍貴的葡萄藤邊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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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旺斯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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