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死神(20)
秘書官領命急去。大轎車已飛馳到白渡橋。羅錦文牙關一咬:“我讓你追!”小計謀一冒出,他即瞄住左邊的小街,突見有趕早集的路人、攤販之類,不得不一個急轉彎,從空當里插將進去。
張瀾亟亟提醒:“當心行人!”閻錦文習慣使然,隨口道:“顧不得那麼多了。”張瀾頓時變得嚴肅,關照着:“必須得顧!我兩個不過兩條命,不能害了人家!”兩保鏢沒有想到這種時候,老先生居然還能這般提醒,不由相顧愕然。
閻錦文只得稍稍放慢車速,留心起行人、攤販來,嘴裏嘀咕着:“再被抓着,就怨不得我了。”張瀾連連寬解:“不怨。不怨。你說呢?”羅隆基也湊着趣:“表老都不惜性命,我努生當然捨命陪君子嘍!”閻錦文撞上這麼一對見所未見的大書生,不得不大搖其頭!
閻錦文突發的小計謀,到底難住了大卡車。笨傢伙鑽不進小街。副隊長急了,拉開車門喝令:“二班長,你們咬住他;我從外頭包抄。”摩托車即刻飛插進小街,帶翻了緊挨着的一串攤販。
副隊長撞上車門道:“倒車!”閻錦文反光鏡里見到了。他奚落地一
“哼”,轉瞬間又從
“慢速”中忽生出
“靈感”:“對,乾脆再慢一點。”他緩踩着油門。轎車益發慢了。兩保鏢急了:“隊副?”
“你這是?”閻錦文反到不急不忙地佈置着:“大卡車進不了,三輪摩托肯定追來。你倆下車,打它個伏擊!”保鏢恍然大悟,即刻一左一右分頭躍下。
羅隆基興緻不減:“哈,表老你這一‘慢’,還讓閻隊副‘慢’出妙計來了!”閻錦文不敢大意,關照着:“子彈不長眼,二位千萬不要起身。”〓〓〓張瀾道:“聽你的。”張瀾和羅隆基旋即隱身在後座下,羅隆基還半扶托住表老。
閻錦文從反光鏡里已瞄見摩托車,提着醒:“注意,來了。”他繼續放慢車速。
張瀾與羅隆基屏息以待。那摩托車上,駕車的警衛班長一臉替主子報復的殺氣道:“看你還往哪裏逃?打!”潛伏左右街邊的兩保鏢
“應命”出擊,但聞得左右兩聲槍響,駕車人與後座的夥伴便隨聲倒地。
坐艙中的軍警大料不及,一個飛身,騎上駕車座,一手往街邊回射,一手駕車急急回撤。
兩保鏢也好生了得,一左一右,橫空斜出,人在空中,扳機已扣響。兩顆子彈交匯:“砰”!
回撤的軍警立時斃命。兩保鏢不敢延誤,又縱身追上慢速在迎候的轎車,一左一右橫身躍進。
羅隆基如看雜技,大是驚嘆着:“果然是神槍手!佩服佩服!”車子立時加速。
張瀾見身旁的保鏢手臂上仍流着血,便從衣內兜里抽出手絹。保鏢頭一擺:“沒事。”
“別動。別動。”張瀾很有些內行地摁住傷口,隨即用手絹箍住:“緊不緊?”
“不緊。”保鏢感覺着什麼:“張老難道還做過這個?”張瀾莞爾道:“是跟夫人學的,半瓶醋。”一車開顏。
張瀾包紮着傷口,忽然間想起來:“鄭醫生必有危險!得趕緊……”閻錦文回說:“鄭醫生家裏和我家屬,都轉移了。”鄭定竹駕着自己的奧斯汀小車,也在
“逃亡”。夫人汪婉清陪坐在身旁,後面是兩個女兒一個兒子。從車窗望出去,時不時撞見撤退的政要與出逃的顯貴,還有就是捕人的特務、警車和盤查的崗哨。
汪婉清感覺出什麼:“看來,是要解放啦!”鄭定竹心下慰悅:“天到底要亮……”一聲
“口令”,將鄭定竹大嚇一跳。不曉何時,哨兵已橫插在車窗下。鄭定竹莫名其妙道:“沒有‘口令’。我是醫生,帶家人去走親戚。”他從西裝兜里掏出工作證。
崗哨手電在工作證上一照,往鄭定竹臉上一對照,又往後座里一掃。崗哨手一撥,鄭定竹即刻啟動車子。
“當心紅燈!”夫人一句提醒,路口已亮起紅燈。猝然間,似聽得車后崗哨又在呼喊什麼。
汪婉清的神經聞聲一記抽搐:“定竹?”鄭定竹怕再橫生出枝節,咬牙一踩油門,直衝紅燈!
後面的槍聲響了!……逃亡的大轎車從小街里一駛而出,仍不敢大意,又鑽入斜對過的里弄。
羅隆基有點解不開疑團,問:“哎,誰這麼快就通知了你家人和鄭醫生他們?”閻錦文回說:“上海地下黨。”張瀾一怔:“喔?”羅隆基半信半疑:“你怎麼曉得?”閻錦文如實回稟:“楊虎的夫人田淑君說的。我現在就送你們去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