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節 觀焚

觀焚，兩字的讀音在巴蜀地區，就是觀魂。這是蜀盜者需要從小練就的技藝，也是蜀盜下墓前的首要工作，就如同大家所熟知的北派盜墓者喜歡在墓的東南角點燈一樣，蜀盜觀焚便是觀察焚燒的香，也是蜀地盜墓的一種傳統。

香的支數根據墓主的情況而定，神三鬼四，即敬神三根香，敬鬼四根香，一般在下墓前都是點四根香，畢竟墓主基本上都是鬼，不像這次這麼特殊。

點香的支數確定后，下一步選擇何處插香也很重要，因為地下環境複雜，如果點香的位置不對，很可能會冒犯到墓主，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經過蜀盜幾百年來的經驗總結，點香的位置遵循香燃放產生的煙是對着墓主的方向，所以一般在棺材的正棺板處燃放，也就是長條形棺材的正前方的土裏插上點燃的香煙。

插香的姿勢也有一定的講究，手形應該如喝茶一般，一手托住香底，一手握住香桿，這樣可以使得香的高度一致，保持水平，然後將香舉過頭頂，對着墓主的方向鞠躬。

接下來，最關鍵的一步，便是所謂的觀焚，這是區別蜀盜中水平高低的方式。當香開始燃燒產生煙后，需要在心裏默數八分茶。八分茶也是蜀盜的行話，因為在過去蜀盜多聚集在CD附近，大家都有着喜歡喝茶的毛病。喝茶聊天便會有時間的記錄，蜀盜計算時間的方式是按茶計算，一盞茶約等於咱們現在的十分鐘，八分茶的意思就是一盞茶的八分之一，即為一分半鐘。四分茶、六分茶也是這個道理。

分茶是按照偶數分，是因為在蜀盜的觀念里，奇為陽，偶為陰，既然下到了墓里，便是陰間，所以得入鄉隨俗，都用陰的東西，不然用陽的東西，恐怕會衝撞或者引起什麼東西的注意。

觀焚便是要在煙被點燃的八分茶里，觀察香頭水平方向的變化。以三柱香為例，如果兩頭快，中間慢，形成一個倒V字形，或者從左往右一柱香比一柱香燒得快，形成依次向上的階梯狀，這種都被稱作連頭香，說明墓主接受了我們的敬意，對開棺的意見不大，屍變的可能性小。

而如果中間快，兩頭慢或者從左往右一柱香比一柱香燒得慢，形成依次向下的階梯狀，那便形成了所謂的斷頭香，表明了墓主讓我們趕緊滾蛋。

觀焚就如同蜀地話語觀魂一般，觀香即是與死者亡魂的溝通。只要是上凸之相，都是連頭香，下凹之相，則為斷頭香。

“是連頭香！沒問題！走，去看看！”穆風觀焚后對我們說道。

“郭子，髮腳釘！”陳鵬將骨笛掏出，哘在嘴裏道。

“得嘞！”郭子麻利地將腳釘扔給我們。這種腳釘沒什麼神奇之處，就是大家登山常用的腳釘。

“不行，不能直接攀，樹洞太高了，要是掉下來不死都得殘！”我眼見陳鵬穿好腳釘，抱住古樹的筋脈就開始攀登，連忙制止道。

“還是我先上去吧，然後從上面給你們丟繩子下來！”我一邊說著，一邊倒退幾步，將纏繞在手臂上的九幽絲拉了拉，確定另外一頭的八把填紅漆描金小刀插入了唐銅古棺的厚厚的黑色漆層中。

接着，我藉助九幽絲的彈性，一個箭步，衝上樹榦，雙腳踏在有些濕滑的樹皮上，如同忍者一般，快速的沿着古樹的軀幹向樹洞衝去。

距離樹洞越近，越是有着一股難以描述的腐爛臭味撲面而來，同時樹皮表面也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淡黃色黏稠的物質，就像人身上受傷后傷口長的膿一樣。

“我靠！真夠噁心的！”我用儘力氣，艱難的抬起膝蓋壓在樹洞洞口，向里翻去。可別覺得樹洞到地面不過百十來米的距離，跑起來應該很容易。這要是放在平地還好，要是豎直情況下，還得克服自己的體重。

“呼呼呼！”我大口喘着氣，將褲兜里的不夜掏出點燃，這不點還好，一點燃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周圍全是死人的頭顱，有點已見白骨，但其中一些卻依稀能看見血肉，模糊一片，甚至部分能看見後腦勺垂下的沾滿泥土的長辮子，從脖子處殘留的深藍布料可以看出，應該是個清朝的男子。

看着眼前的這一幕，還來不及感到恐怖，腸胃一陣抽搐，一股嘔吐感直往腦門上頂。因為我剛剛在爬進樹洞前，還以為黃色薄薄的黃膿是這種古樹的漿汁，可以形成琥珀，特地摸出小塑料瓶灌滿了一瓶，想着和郭子炫耀來着。沒想到，這些黃色粘稠狀的液體是人頭化成的屍液。

強忍着噁心，我將不夜舉起，發現這個樹洞並不是很大，大概正好能容納五六個人的樣子。樹洞內壁是縱橫交錯的古莖脈，上面覆蓋著一層厚厚的青苔，在樹洞的正中央，停放着高仙芝所在的黑漆唐銅古棺，四周堆滿了腐爛的人頭骨，細細看去，基本上都是男人的頭骨。

我檢查了一下八方巨傅陣已經在棺面布好，八把填紅漆描金小刀從八個方位插入了棺身中，要是高仙芝突然詐屍，還能將他鎮回棺里。在確認暫時安全后，我將不夜在洞口畫了一個順時針的圈，意思是一切安全。這種手語據說是蜀盜的先人從蜜蜂身上得到的啟發，從而開發的。蜜蜂經常會在巢穴或者發現目標的附近不斷的變化軌道飛行，有的飛出八字形，有的飛出倒三角形，用來告訴其他蜜蜂他們發現的獵物的情況。在黑暗的墓穴里，沒有誰有那個膽量敢大聲喊話，即使是久經伙頭子的蜀盜老手，所以依靠火光滑動的軌跡和方向，來向同伴告知情況。

“嘩啦！”我刨開堆積如山的頭骨，使得樹根露出一小塊我夠得着的地方，將登山繩的一端牢牢地插進去，另一頭飛一般的拋出樹洞，在這麼個鬼地方，陳鵬他們還沒有上來，的確是有點瘮得慌。

“走！咱們上去瞻仰一下大將軍！”郭子壞笑道，第一個拉住繩子，便快速的向上攀登着。

“穆風，你墊后，吊在繩子上其實是最危險的！”陳鵬謹慎地道。

穆風點了點頭，蹲下身用手在地下土裏抓了一把泥土，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道：“三爺，奇了怪了，剛剛在樹下的時候，我聞過土的味道，現在再聞，這土裏的血腥味變淡了！”

“該不會有什麼東西在下面吸血吧？”陳鵬面色緊張道，“先不管這些了，上去和老七匯合才是！”說著便一把抓過繩索，跟着郭子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