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七十四章當眾求親】
待木喬與沈亦儒回到宴會場地,見眾人都在圍着一人起鬨,而那人手上握着一柄紅綢繫着的木箭,如明月般皎潔的臉上此刻儘是尷尬。
見他們回來,楊秀兒急急迎了上來,「你們方才不在,誰知他們突然就鬧着說要什麽鳳台選婿,攛掇着三殿下的大公主,方才已經射中了霍大公子,說回頭就要進宮,給他們請旨賜婚了!」
孰可忍,孰不可忍!
木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李妃母女,先是想方設法要置她於死地,而後又要搶她的男人,就算楊烜真的有心看上自己,要討她做小老婆,事情也不必做得這麽絕吧?
楊烜絕不會只有李妃一個女人,在她進門之前一定有,就算她們殺了自己,後面也還有無數後來人,她們母女何必如此針對自己?
剛剛從虎口脫險的驚悚還未平復,她們母女又來這麽一下子,木喬覺得自己已經接近爆發邊緣了。
偏偏看到她歸來,李妃還在那兒故作端莊的挑釁,「索小姐,你回來了。快來瞧瞧吧,我們家淑儀竟選中了霍大公子,一會兒還得麻煩你回去報個喜訊呢。」
「報個喜訊?」木喬昂着頭,白着臉問:「請問娘娘是要臣女上哪兒報喜訊?」
聽出她話里的火藥味,李妃也不動氣,仍舊裝出謙和的模樣,「怪我沒把話說清楚,當然是想請你跟霍大人和霍夫人報個喜訊。」
木喬假意不懂,「娘娘,您的意思是,貴府想向霍家求親嗎?那求親就得有求親的樣子,需有媒妁之言在先,才能行議親之事在後。臣女的乾爹乾娘皆是極講禮儀規矩之人,而臣女年紀幼小,怎擔當得起媒妁之責?娘娘未免說笑了。」
這一番話,毫不客氣的駁了李妃母女的面子。旁邊的貴族聽了,不免都有些驚詫,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一個小姑娘敢如此囂張,難道說,她跟三皇子的關係真如傳說中那麽曖昧,是以有恃無恐?
李妃抬眼看她,臉上的笑容如同雕刻出來的模具,半分不動,但眼神里的冷意卻顯而易見,「索小姐怎麽糊塗了?我們淑儀金枝玉葉,身分何等尊貴,她看上霍大公子,那是霍家的福氣。也罷,你這小孩子家不知禮儀,本宮不與你一般計較,自當另擇他人前去傳令。」
她這話里看似溫和,但實則是變相的在責罵木喬,若是今日讓她把這樣「不知禮儀,為人糊塗」的名聲坐實了,那木喬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聽着,木喬琉璃色的眸子裏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是啊,臣女是小孩子家,不知禮儀,難得娘娘您大人有大量,不與我一般計較,臣女甚是感激不盡。不過臣女還有幾句小孩子家的話想勸勸娘娘,您家的公主看上我三哥,但我三哥未必想要這樣的福氣,姻緣之事,講究一個情投意合、兩相情願,否則就像是剪下牡丹去喂牛,只怕人家吃了,也覺得沒什麽意思。」
「你……」李妃尚且還沉得住氣,倒是楊淑儀受不了了,跳起來道:「好,去把霍梓文叫過來,我倒要親自問一問,他到底要不要這樣的福氣!」
「不勞公主傳喚,微臣已經恭候已久了。」霍梓文這會已經是司天監的候補小官,是以可以口稱下官、微臣。
他自接到這木箭,已經是火冒三丈,這些貴族千金們把他當什麽了?射着就能帶回去,當他是肥羊還是肥雞?他許久之前就要過來還箭了,奈何一直沒有機會。
之後見到木喬平安歸來,連問候一聲的機會都沒有,就見她給李妃召去說話,他知道肯定與自己有關,早早的躲在一旁,把她們的對話聽個一清二楚,心中氣惱更在木喬之上。
他是男人,如果連自己的女人也保護不了,讓她在人前吃癟,那他還談什麽理想抱負?
他雙手平舉着紅箭還到楊淑儀面前,「公主殿下,微臣惶恐。記得舊日習禮儀詩書時曾看過,若是鳳台選婿,須得請示陛下,昭告群臣,擇年歲相當的官宦子弟自願報名,並擇良辰吉日方可行事。而微臣今日不過是奉旨前來飲宴踏青,公主射這一箭想來是遊戲之作,特來奉還,還望娘娘澄清一下,否則讓人誤會公主肆意妄為、不遵禮法,可就失了皇室顏面了。」
木喬一聽見這話,幾乎要笑出聲來,虧霍梓文想得出這樣一套說辭,不過罵得當真解氣。
李妃這回真的被噎得氣結,在春筳上擇定夫婿雖是大家心照不宣之事,但畢竟不是真正的鳳台選婿。
今日楊淑儀因為一時氣憤,也確實是看上了霍梓文的人物品貌,所以才仿造鳳台選婿,射了那一箭,若是選中其他人,自然是皆大歡喜,豈料霍梓文偏偏不領情,反而咬文嚼字的來挑理,這就讓李妃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旁邊忽地有人格格嬌笑,是四皇子妃在落井下石,「三皇嫂,久聞你飽讀讀書,乃禮儀人也,可這回想當丈母娘的心卻太急了些。霍大公子是好,但凡事也不能不按着禮儀來不是?現在宮中還有幾位皇妹沒有選過婿呢,哪裏就輪到淑儀了?還是先去向父皇討個封號才是正經。」
這番話讓楊淑儀氣得面色通紅,淚水也在眼眶裏打轉。皇室規矩,像他們這樣的皇子皇孫,出生即可以殿下、公主相稱,但只有極少數得到皇上寵愛,或是身分特殊的才會賜給封號,便是皇上的親生女兒,在沒出嫁之前,一般都只有名字,公主封號是在出嫁之時才會御賜。四皇子妃這會讓她去討封號,不擺明打她的臉嗎?
李妃微微吸了口氣,盡量把端莊有禮的表情維持下去,益發溫和的看着霍梓文,「霍大公子,我這女兒確實嬌縱了一些,但她心地單純、行事坦蕩,因為愛慕公子風雅,才會以箭傳情,但千金之女,行事豈可出爾反爾?」她的語氣徒然強硬起來,「稍後本宮會安排官媒上府,商討迎娶事宜。霍大公子,你可以先退下了。」
她這竟是要強嫁強娶嗎?木喬氣得不輕,想上前理論,卻苦無身分可爭。
霍梓文聞言對李妃深深鞠躬,大禮參拜,「多謝娘娘錯愛,但下官已經定有妻室,委實無法迎娶公主殿下。」
眾人聽得倒吸一口涼氣,心想今天這戲是越來越好看了,但木喬聽了,心中隱隱有風暴刮過,她已經知道霍梓文想說什麽了。
聽見這樣的回答,李妃自然要問上一句,「霍大公子已經定了妻室?怎麽從沒聽說?」
他清冷的聲音如玉石相擊,明晰而堅定,「微臣早就稟明父母,願意迎娶舍妹為妻。家父家母並未反對,是以微臣無法迎娶公主。」
舍妹?他居然說他要娶舍妹?猶如一塊巨石砸向平靜的水面,整個場面都快炸鍋了。
霍家沒有女兒,唯一的女孩姓索,便是眼前這個叫書喬的小姑娘,但不管她姓什麽,她畢竟與霍梓文以兄妹相稱,在世人眼裏,他們就是兄妹,現在做哥哥的居然當眾說要娶她,這豈不是亂了禮法?
李妃好半晌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笑容不再,「霍大公子,你就是這麽搪塞本宮的嗎?」這句話里,已經隱隱帶了幾分雷霆之勢,凌厲非常。
但霍梓文表情不變,坦然道:「此乃人生大事,微臣怎敢輕易欺瞞娘娘?娘娘若是不信,立即遣人去詢問家父家母,看微臣是否有半句虛言?」
確實沒有虛言,但也不算老實。木喬自然知道他玩了個什麽花招,霍公亮夫婦是被一棍子把此事打死,他們從來沒表示過同意,然而被霍梓文這一說,就好像已經求得了父母的默許,是以認定自己是有妻室之人。
這雖算不得他錯,但想一想,回過頭來要如何面對霍公亮與阮玉竹的惱火,木喬只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
「你們、你們不知廉恥!」楊淑儀忽地尖叫起來,被拒絕的難堪化作尖銳的怨毒,口無遮攔地道:「你們是兄妹啊,這是亂倫,是要被五馬分屍的!」
「公主殿下,請自重!」霍梓文驀地轉過身來,嚴厲的望着她,那對如月光般清冷的眸子此刻凝結如萬年冰山,充滿了責備。
他道:「我和舍妹連姓都不同,怎談得上亂倫?她不過是幾年前被我家救回的孤女,在我家寄養了幾年,才以兄妹相稱罷了。朝廷律法里有哪一條禁止我們通婚?若是公主指得出來,在下願意引頸就戮,以免貽笑大方!若是公主不能,還請不要妄加非議!」
楊淑儀滿心的忿恨,在那樣尖銳責備的眼神前敗下陣來,甚至有些害怕,想要退縮。
四皇子妃又笑了,搖着一柄象牙宮扇,不緊不慢地道:「淑儀呀,霍大公子願意娶索小姐這關你什麽事?可不能因為你看上人家,人家卻看不上你就胡攪蠻纏,這可是會給人笑話的!」
楊淑儀給這番冷嘲熱諷一激,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當眾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