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氣停了

暖氣停了

喬伊回到家的時候,丈夫正一個人坐在餐桌旁吃晚飯。他背對着門,穿了一件厚實的深藍毛衣,看不見他的臉,只見他頭頂上冒着絲絲縷縷的熱氣。聽到門響,他並不回過頭來看她,而是繼續用調羹舀一勺砂鍋里的湯,送到嘴邊去喝。喬伊知道,張曉光是故意不跟她說話。她也懶得理他。放下手中的包到廚房洗了個手,自己拿了一個碗到餐桌旁坐下,不看他的臉色,給自個兒舀了碗湯喝。兩個人誰也不先開口,都繃著勁兒似的。他們相互比賽着,看誰這口氣綳得時間長。他們把湯喝得咕嚕咕嚕響,甚至聽得見對方腸胃蠕動的聲響。他們用沉默來向對方示威,沉默使家裏的空氣變得足有5噸那樣重。終於,他們中間還是有一個人先綳不住了。他問:“你到底到什麼地方去了?”“演出現場。歌手大獎賽綵排。”“以後最好別關手機。”“你開會的時候不關手機?”她斜着臉,比誰都凶的樣子,其實是心虛的表現。這一點連她自己也意識到了,為了掩示,她轉身到廚房去盛飯,聽到身後有個聲音在說:“你幹什麼?想盛飯呀?今天我沒做米飯。”“就喝湯?”“是的,就喝湯。我是在外面吃過了飯回來的,你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我看你是在外面忙昏了頭。”喬伊放下碗,搓着雙手自言自語道:“怎麼這麼冷呀?”張曉光冷冷道:“暖氣停了。”這一晚,喬伊惟一的感覺就是冷。肚子空着,暖氣又停了,她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感覺到徹骨的絕望和冰涼。一天之內,她經歷了**的巔峰和被冷漠的低谷,這兩種巨大的反差壓着她喘不過氣來。她想,日子不能再這樣過下去了。她必須跟他挑明了。說出來也就痛快了。可是,丈夫就是不給她機會。他一晚上接了七八個電話。他架着二郎腿,手裏擎着一支煙。每一個電話他都說是“重要電話”,讓喬伊不要做聲。其中一個電話是張曉光的上司“龐局”打來的。張曉光在電話前面坐得畢恭畢敬,彷彿那隻表面貼有鱷魚皮的真皮電話,就是“龐局”本人似的。“是,是是。”“嗯,行行。”“對對對。”“好好好好。”在仕途上,張曉光跟“龐局”是一條線上的人,所以必須亦步亦趨緊緊跟上。看他坐在沙發上,下巴微翹,“叭”地抽一口煙然後徐徐吐出去那份得意勁兒,肯定是有了要升遷之類的好事。好事涌到腦門子上來,自然把剛才晚飯時的不快忘得一乾二淨。電視開着,喬伊看到她自己的節目《喬伊秀》,本想趕快調過去——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她不願意看到自己在電視上的樣子,但是,她的那隻手停在半空中,遙控板沒有按下去,她聽到很久以前的一期節目的重播片斷,那裏面在說:“生活中總是缺憾一些東西,身體有了,頭腦有了,卻沒有婚姻。等到真的有了婚姻,身體和頭腦又都不見了。”喬伊愣愣地看着電視裏的自己,感到自己是被自己的子彈打中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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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凝“旋風”過後用“胸口寫作”――夜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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