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木喬瞠目結舌的看着他,他說的是人話嗎,一千兩還不叫多?她拿那些珠寶玉石典當換來的一二百兩銀子,又辛辛苦苦、提心弔膽的跑了三年私鹽,才翻出小一千兩來,其中還包括要分給師父的提成。現在他倒好,獅子大開口,一來就是一千兩?
「你要做什麽?」
「這個你就別問了,我是跟你說認真的。」霍梓文確實不是在開玩笑,「總之我有大用處,你跟展雲飛說,我可以按年付利息給他,三五年後便可歸本了。」
「可哪有借錢連去向都不交待的?」木喬不肯,一定要問出個所以然來。
霍梓文卻不跟她談了,「那我自己找人借去。對了,二叔這幾年,還年年都上門來走動吧?」
木喬一急,當即允了,「好了好了,我想法子借你就是。你可千萬別找二叔,乾爹知道會氣死的!」
當了三年父女,她已經太了解霍公亮的脾氣了。當年她仗着年幼無知,收了霍公豪的田地,已經惹得霍公亮很不高興了,若是讓霍公亮知道,自己兒子居然去找霍公豪借錢,霍公亮說不定會直接把霍梓文趕出家門。
聽得這話,霍梓文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她了解他爹的脾氣,難道他這做親兒子的反倒不知道了?
「你放心,這錢我也不白拿,那個寶華閣,佟家還佔四成半的股吧,如果全都歸了你,你夠不夠開銷?」
木喬詫異之極,「他們家怎肯?」
霍梓文挑眉一笑,「是錢財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木喬越發篤定,那場瘟疫不過是這小子耍的壞水罷了,可這是好事,她絕對支持。
霍梓文又告訴她一事,「不過你最好提前做些準備,爹可能要回京覆命了,這邊的生意你最好尋到妥當之人代為託管。」
木喬瞪大了眼睛,「這……這就要去京城了?」
霍梓文就喜歡看她這傻乎乎的樣子,不覺心情大好,又揉揉她的頭,「放心,京城沒老虎吃你。」說完便轉身離開。
他走了,留下木喬一人還沒從那震驚中恢復過來,去京城便要見到那人了,她是多麽想去一把撕了他!可她還沒做好準備,她的生意才剛起步,要準備的事情還那麽多……可她得去,一定得去!
霍梓文的話很快便應驗了。
年前那幾天,城陽王府派出一位中年管事,風塵僕僕的趕到棠浦縣。先是就佟正義之前強娶霍家小姐弄出的沸沸流言表示歉意,說佟正恩收到家中書信後是十分生氣,所以才派他日夜兼程的趕來向霍相爺賠禮道歉。
緊接着,這位管事又張榜求醫,重金聘請大夫醫治佟氏母子。
眾人皆不敢來,唯有霍相爺的大公子不計前嫌,也不要報酬,前去佟家醫治好佟氏母子的瘟疫。
為了表示答謝之情,這位管事在霍梓文的暗示之下,非常善解人意的表示,願意將寶華閣的股份大方贈送,並督促着佟李氏立時就立下了文契。
在辦完這一切之後,管事便將佟氏母子迅速帶回京中了,說是免得他們不知進退,再惹出事來,其實是變相的帶他們逃過謀害霍家案件的追查,以保全佟正恩的名聲。
走了主犯,張希文只好抓幾個幫凶回來,隨便安一個罪名,便把那樁案子給草草了結,事後他心中委實過意不去,專程上霍家賠禮道歉。
霍公亮心中明鏡似的,也知道他的難處,並未責怪。
再接下來,遠在京城的三殿下也私下打發人來探望霍公亮了,讓他好生保重身子,安心養好傷,日後還要報效朝廷,這裏頭的深意不言而喻。
忙忙碌碌間便到了元宵,一家人正圍坐火爐邊閑話,年輕人已經收拾好了,準備晚上去看花燈,卻見霍公豪忽地帶着大兒子鄧梓謙上門來磕頭謝罪了。
「大哥,這事全是這混小子闖的禍!我是讓他留下幫忙照看一二,免得佟家欺負了侄女,可誰想他竟帶人把佟正義那樣羞辱一番,這才逼得人家動了殺機,連累你們身受重傷。此事我在家中一點不知,還是有親友上門拜年時才聽說家裏出了事,當時可把我唬了個半死,立即帶着這小孽障就趕來了,此事連我也有錯,要打要罰,任憑大哥處置!」
霍公亮眼皮子一掃,「二位都不是我霍家的人了,讓我從何罰起?」
淡淡一句話,便刺得霍公豪臉上白了又紅,紅了又白。
從未經歷過這樣場面的阿果覺得未來公公氣勢太強,四周氣氛沉重,逼得她不自覺的直往後縮,然後「砰」的一聲,竟是連人帶凳子得翻倒在地,摔得是淚眼汪汪。
木喬離得最近,趕緊把這位大小姐扶了起來,卻是想笑不敢笑。但有她這一鬧,倒是暫且打破這份難堪的場面。
不過是一句話,居然把人家小姑娘生生嚇得從凳子上掉下來,霍公亮自己也覺得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因此不待旁人勸解,他又緩和了語氣,「行了,你們也是一番好意。梓謙年輕不懂事,可到底也是奉你這個當老子的令行事,他若有錯,你更有錯!今日過節,別難為孩子了,都回去吧。」
「老爺這說的是什麽話。」阮玉竹見他消了氣,自然好開口勸解了,「今兒個可是十五呢,這會讓他們父子上哪兒去呢?若是不嫌簡陋,就一起留下吃碗元宵,住一晚再走。」
「不嫌棄、不嫌棄的!謝謝大嫂,可有些年沒嚐過您的手藝了。」霍公豪大喜過望,連眼睛都開始有些泛潮。
這都多少年沒吃過家裏的飯了,今日能在家中吃一碗元宵,便是被大哥再多罵幾句,他也是甘之如飴。
怕鄧梓謙在自家老爺面前拘謹,阮玉竹體貼的讓幾個孩子吃完元宵就出去看燈了。
這一路上,阿果因損了顏面,不好意思如平常那般纏在霍梓文身邊,只忿忿的沿着街邊而行,而木喬知道她一時還緩不過來,也不相勸,只安靜的陪着她。
那一邊,霍梓文兄弟倆陪着同樣大跌顏面的鄧梓謙,也不知有什麽話可講。
鄧梓謙氣質冷傲,霍梓文同樣清高,兩人在一處,便像冰川對冰川,完全不相融。霍梓斐在兩個哥哥面前只有俯首聽命的分兒,他倆不開腔,他就更不敢吱聲了。
正憋得難受,冷不丁瞧見一家門戶面前掛着花燈謎語,還準備了些小禮品送人,便喚木喬來救急,「你們來看,這有猜謎語的!」
木喬順勢拖着阿果過來,一行人總算走到了一處。
阿果生性開朗豁達,雖然丟了臉甚是難堪,但想一想也就緩過來了,只是心中有氣,要發出來才樂,於是噘着小嘴,指責鄧梓謙,「今天要不是你來,也不會害我摔跤!」
鄧梓謙在一眾弟妹面前受罰,已經覺得夠丟臉的了,偏她還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由反唇相譏,「難道凳子自己有腿會跑的?你自己坐不穩,反怪別人!」
「明明就是你!」
「好啦好啦!」木喬真是服了他們了,多大點事啊,值得這麽鬧騰的?張口就道:「過去的事都別再提了,咱們去猜謎吧,看誰能多拿些彩頭回來!」
他們一路逛着,在街上猜過不少燈謎,捧着些禮物回來,每一張年輕的臉上都綻開了青春明朗的笑顏。便是木喬,一貫清淡的小臉上也多了抹柔和之意,安安靜靜跟在眾人身畔,看着早已恢復士氣的阿果又拉着霍梓文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小文子,你就告訴我吧,那個謎底到底是什麽?」
「慌什麽?你慢慢猜,總有猜出來的時候。」
「我猜不出來嘛,你快告訴我,否則我晚上會睡不着覺的!」
女孩撒嬌的樣子很是嬌憨可愛,連鄧梓謙都有些心軟了,忍不住插言揭示了謎底,「告訴你吧,不過是個明字。你仔細想想,明字左右是日月,可不就是一陰一暗,一短一長,一晝一夜,一熱一涼?」
他這一番好心,卻惹得阿果又噘起了小嘴,「誰要你告訴我來着?真是多事!小文子,你再給我出個謎語吧。」
鄧梓謙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原來人家就是要這打情罵俏的勁兒,自己瞎湊個什麽熱鬧?因為窘迫,反而板起臉來,忿忿然地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