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放心吧,你家裏要是忙,過兩日再來也行,我在鄉間順便多捉幾日的老鼠,這冬天的老鼠可最是肥美……呀,老伯伯你得等我一下!」阿果似是突然想起什麽,又急匆匆的抓着霍梓文往裏走,「你快帶我進去見你爹娘,免得說我沒禮貌。在哪兒呢、哪兒呢?」
木喬完全看傻了,只愣愣的見阿果拖着霍梓文跑進內院,不多時,她又跑了出來,拖着老王一起上了馬,一抖韁繩,跑了。
又呆看了一時,木喬才想起要把大門關上,可她剛進到正房,就見霍梓文有些不太自然的站在霍公亮床前,見到她來,才終於打破這份尷尬。
「阿喬,我去把這包葯熬上,你把屋子弄暖和點,替娘把大衣裳都給寬了,一會兒我要替她施針,你來幫忙。」
木喬瞄瞄霍公亮黑着的臉,決定先聽從霍梓文的吩咐,先做好治病救人的勾當。心中卻止不住的浮想連翩,二叔趕個考就給商人招了贅,難道這小子出趟門也給人家姑娘瞧上了?只是這會滅老鼠的,恐怕算不得什麽大家閨秀,乾爹乾娘能樂意嗎?
呸呸呸,在這節骨眼,自己還胡思亂想什麽?暗自唾棄自己一把,木喬專心幹活去了。
還真別說,霍梓文這幾年在外頭可不是白混的,醫術確實靈驗,在替阮玉竹進行一番針炙熱敷之後,木喬驚喜的瞧見,乾娘終於睜開了眼睛。
「乾娘,三哥回來了,您看到了嗎?」
阮玉竹微微頷首,只是神思倦怠至極,說不出話來。霍梓文也不欲讓母親分神,端來湯藥給她服下,讓她沉沉睡去了。
接下來,便要處理霍公亮的傷口,可霍公亮卻是黑着一張臉,扭過頭去,極不配合,霍梓文沒有辦法,只能僵在那裏。
木喬見此情形,輕聲勸道:「乾爹,不管有什麽事,您先讓三哥給您瞧瞧吧。要是您老不好,讓我們可怎麽辦呢?」說到末了,她當真掉下淚來,一滴滴地落在霍公亮手上,讓做乾爹的極是不忍。
霍公亮勉強轉過頭來,老着臉道:「你讓他說!那姑娘到底是怎麽回事?回家的第二天就不見蹤影,他還真忙啊。」
一聽見這話,木喬又轉過頭來,眼巴巴的瞅着霍梓文。兄弟,你就老實招了吧!
霍梓文滿臉無奈,「爹,我剛才都說了,阿果是定州土司安照岩的女兒。是我和空穀道長在定州採藥時偶然結識的,我真不知道她跟着我回來了!我也是今日和泰哥去平江府買葯時才瞧見她,正滿街坊的打聽我們家在哪兒。我怕鬧大了不好看,上前勸了她半日,她不肯回去,非要跟來見您二老,她一個姑娘家,難道我還好意思趕出去?」
「你不好意思?你不好意思當初為什麽招惹人家?」霍公亮抖着手指着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見狀,木喬急忙上前給他順氣,又怕他牽動傷口,連忙道:「乾爹,您別動氣,小心身子!」
「我能不動氣嗎?你看看這小子,出門不過三年,毛都沒長齊,居然領個姑娘回來,進門就磕頭管我叫爹,我受不起!」霍公亮確實是真生氣了,他一向對幾個孩子要求極嚴,平時偶有玩笑是可以的,但涉及立身為人的大事,卻是一點都不能含糊。
這話讓木喬聽得暗自捏了把冷汗,那姑娘也真是過於豪爽了些,就是喜歡霍梓文,也沒有一進門就管人叫爹的呀,怪不得把霍公亮氣得七竅生煙,這沒名沒分,算哪門子事嘛!
這頭,霍梓文早已跪下了,「爹,您這樣說,讓兒子簡直羞也羞死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的從沒招惹過她,是她要纏着我,我能怎麽辦?」
「你還敢強嘴?如果不是你曖昧不清,人家姑娘怎麽能千里迢迢追的到這來?」
木喬見這父子倆越吵越厲害,頓時急中生智,勸道:「乾爹,乾娘才喝了葯在那兒躺着呢,您和三哥這麽吵,讓乾娘怎麽休息?」
一句話,成功的讓父子二人全都閉了嘴。
看這兩人不吵了,木喬這才柔聲勸道:「乾爹,我知道您心裏生氣,可三哥也不是個做事沒分寸的。那姑娘既是異族,行事自然比漢家姑娘潑辣大膽些,也不一定就全怪三哥,不過三哥到底年輕,少經世事,偶然輕浮些也是有的。但我也相信,三哥絕不至於做出什麽出格的大事,那姑娘現在往鄉下幫忙去了,您也先消消氣,把傷好生養養,回頭再向他們兩個問個清楚,豈不是好?」
這一番勸,總算讓霍公亮消停下來,當下就冷着臉,將眼睛一閉,不發一語的坐在那。
霍梓文也不知自家父親是什麽意思,探詢的看了看木喬,卻見她沖自己點了點頭,這才敢上前來替父親醫治。
在傷處敷上藥包,又拿幾根細圓木條將霍公亮的胸腹部固定,綁紮停當,再喂他喝了湯藥,霍公亮余怒未消,全程之中一聲不吭。
不過木喬卻細心的從霍公亮略微舒展的眉頭看出,他身上輕快多了,便連忙把霍梓文趕出去,自己守在旁邊小心伺候。
她這舉動讓霍公亮心中很是溫暖,臉上總算是多雲轉晴,可一時又心疼起這個閨女來了,說著就要她去一旁歇歇,等有事再喚她進來便是。
木喬不是懵然無知的小女孩,她知道霍公亮可能也想要方便了,於是叫甘泰進來換了個班,打算回房去洗漱一番,晚上就在阮玉竹床邊打個地鋪伺候着,既然醒過一回,保不準晚上就要起夜。
至於霍梓文,自然是要給個機會伺候他親爹的,因此等霍公亮睡著了,再放這小子過來,縱使半夜醒來瞧見,也就沒什麽好爭執的了。
聽了她這一番安排,霍梓文半天沒有回應。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用一種很奇特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讓木喬很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的伸手摸摸自己臉,心想是哪裏弄髒了嗎?
「阿喬,你看着我。」
霍梓文說得嚴肅,令得木喬也認真起來,仰起小臉看着他,聽他吩咐。可霍梓文卻不說話了,仍是用那雙捉摸不定的眼神瞧着她,木喬想避開,卻發現怎麽也避不開了。
昨晚匆匆一見,今日又忙得焦頭爛額,她直到如今,才真正有空細細打量起闊別三年的霍梓文。
他真的長大了,唇邊已經有了細細的絨毛,臉頰也比小時添了幾分硬朗的線條,只是人還是一樣的好看。
應該是說,比起小時候雌雄莫辨的那一分俊俏,現在的他,更加多了一分讓女子心動不已的男人味,雖然還很淡,但男子氣概卻是顯露無疑了。
木喬在內心暗嘆,等着他再大個幾歲,真不知會要俘獲多少女子芳心,也難怪那位土司家的小姐要追得他四處跑,若是不早點下手,這樣的男孩子一旦長成,恐怕將來的競爭就更激烈了。
「你覺得阿果一事,是我的錯嗎?」驀地,霍梓文出聲了。
木喬驟然一怔,在他不悅的眼神中快速回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說什麽,不管心裏怎麽想,嘴上已經矢口否認了,「不!」
「可你說我輕浮。」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飽含着控訴,聽得木喬背後的寒毛頓時都豎了起來。
「那個……那個……」
「不許撒謊、不許眼珠子亂轉。看着我!」霍梓文俯下身子,清冷的目光凌厲了三分。
他已經長得很高了,木喬從前比他矮一個頭,現在更是只到他的胸口。在這樣強大的壓迫下,木喬本能就想後退,卻被霍梓文伸手捏住下巴,不甚用力,卻也不許她逃脫。
他冷聲道:「說實話!」
那好吧,木喬氣餒了,按照腦子裏所想的,直白的告訴他,「確實是你輕浮了。」眼睛向下瞟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還有一句未曾出口的話,你這樣做不僅是輕浮,還是輕薄!
瞧見她的目光,霍梓文放了手,微有些氣惱,那是不被人理解,百口莫辯的氣惱。「你們怎麽都不肯相信我?我說了,我真的什麽也沒做!難道讓我拿着大棒子不許她靠近我?」
木喬決定很好心的給這小子上一堂課,「不是我們不相信你。也許你是真的什麽都沒做,但你的默認也是一種態度,讓那位阿果姑娘覺得尚有希望,所以她才會一直跟着你,甚至來到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