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殿下,你怎麼了?”她臉色一變,藥效怎那麼快就發作了?
“我……”他捧肚彎腰,感覺自己的下腹一陣滾動,還能聽到腸子糾結在一塊的聲音,“讓開!”
他一手揮開上前關心的侍奴,雙手捂着肚子,便直往鳳雛宮外奔去。
“殿下,你是不是肚子疼?哎喲!我才剛說完你卡陰卡到會有腹瀉的問題……別怕,拉一拉對你是好的,至少清一清腹內的穢物……”
背後那道甜嫩的聲音離他愈來愈遠,直到消失無蹤,他才大吼一句該死,便像只無頭蒼蠅的直闖茅廁。
而他,始終沒有聽見鳳雛宮那陣捧腹的壞心大笑。
從那天之後,花露又發現自己的一項才能——
她的嘴說富貴會大發,說衰事就會變成烏鴉嘴。
他被她一整,整整上吐下瀉三天,原本她壞心盤算,要不要就讓他一輩子都躺在床楊,別再下床惹是生非,也可以讓他別老是指着她鼻子要砍她腦袋。
但是侍奴天天都向她報告,鳳皇子病得臉色蒼白,虛弱得連米粥都咽不下,她才驚覺事情嚴重,急忙從鳳雛宮移駕至他的鳳棲宮去一探究竟。
她進去時,太醫正好從裏頭出來,她大致問了太醫情況如何,得知鳳燎的胃腸本就不好,又因上吐下瀉,只能多休息再做觀察。
這時,她的罪惡感又忍不住加深。
難道……是那杯“聖水”的關係,引起他食物中毒嗎?
花露胸口一抽,罪惡感以及心虛攪混在一塊。
她的計劃原本只想要唬唬大皇子,可沒真的想要玩他玩出人命啊!
換上白底紅襟的寬袖巫女服,腰間還繫着大大的紅色蝴蝶結,白色裙邊滾紅,露出了她一雙勻稱的雙腿,踩着厚高的鞋底前往大皇子的床榻前。
她發現起雲國民風不算保守,女人也可以小露長腿,因朱雀島雖然位於主城天地城的北大陸,幾乎是四季如春的季節,所以在服裝上也十分的有變化。這也許與天地城以及東海七島、飛龍半島的風情有關。
“殿下。”她的聲音放柔許多,簾幕後方是昏睡的鳳燎。她坐在床沿,然後掀開了薄紗簾幕,“你還好嗎?”
躺在軟榻上昀男子原本緊閉雙眼,一聽見那道如同天籟般的軟嫩聲音,他立刻從黑暗中慢慢蘇醒過來。
一見到她那張粉雕玉雕的小臉,他的俊臉幾乎是扭曲在一塊,腹部的丹田一股氣往喉嚨逸出。
“你……我喝了你的‘聖水’不但沒改運,反而還病得如此嚴重,你……”他像只受傷的野獸般低咆幾句,從軟榻上緩慢的爬起。
她有如一隻被嚇退的小兔子,急忙跳離床邊幾步,忍不住嘀嘀咕咕抱怨着。
是太醫年紀大誤診,還是除了她之外,所有人的眼睛都有問題嗎?
是誰說大皇子重病在床的?現下明明他還是生龍活虎的可以使用丹田的獅吼功啊!
害她那出現幾秒鐘的同情,被他這麼兇惡一喊,又給喊得煙消雲散了,因此,她皺着小鼻子連忙解釋,“聖水不是改運,是用來凈化你體內的髒東西……你看嘛!我算出你近期內有腹瀉問題,不就馬上應驗了?”
“你!”他這幾天吐得昏頭轉向,這女人現在還敢在一旁說風涼話,“我是要你幫我改運,不是要你把烏鴉嘴變靈驗——”
“殿下,你這話太污辱我的專業了!”她先發制人的截斷他的話,“若不是我的聖水引出你體內的髒東西,讓你能夠‘去臟解陰’一瀉千里,徹底由內往外改變,還不知道你要卡多久的陰?”
唬弄是她的本能,而唬爛是她生存的技能。
鳳燎此刻磨着牙,看着逃得老遠的她。
瞧她一副義正辭嚴的語氣,嬌小的身子卻是一邊抖着,與他以往在天地城見到的驕傲樣子不同。
在他有印象以來,女媧一族的天女向來是被皇帝養在宮中深處,通常她們現身在宮內,都是身處在珠簾或是屏風後方,一般人是無法輕易窺探她們真正的面貌,更別說是現下與她這麼近距離的接觸。
之前的國師與他下巴抬起的高度有得比,但自從她失憶被他帶回,她不但貪生又怕死,對他似乎還存在着一絲的恐懼。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女媧天女,反而像一隻無助的小兔子,正在夾縫中求着生存。
“好、好……”他把雙排的牙咬得嘎嘎作響,顫着手指着她的方向,“既然如你所言這麼神奇,那我何時才會恢復健康?”
“呃?”她愣了一下,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沫。
她又不是醫生,她怎麼可能會知道他的身體何時會恢復!
不過……看他是個幾塊肌的猛男,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體內的脂肪應該都化成肌肉,照常理判斷,他的身體應該很勇健才是。
以她吃壞肚子的經驗來推算的話,如果不是腸胃炎,一般五天內都會自然轉好。
於是她又裝模作樣的掐指假裝一算,“殿下吉人天相,當你體內的穢氣再排個兩到四天,身體自然就會恢復健康了。”
“什、什麼?”意思是他還要再活受罪四天?
“殿下,卦象顯示你近期不能再躁進,你就好好聽本大師的話,保你身體永保安康,人畜平安。”她咧嘴皮皮一笑,同時也接過一旁侍奴剛端進來的湯藥,小心翼翼的走往床沿。
此時,她與鳳燎之間的距離拉近,發現他一張俊顏的下巴也長出一些鬍髭,男人的陽剛味不在話下,卻多了一抹頹廢的慵懶,心虛引出了她天生的母性本能。
他看起來好可憐!
她皺着眉尖,原來一個人的言靈竟然如此靈驗,她開始意會到“禍從口出”的道理,暗自的詛咒也會成真。
呸呸呸!她才不想成為烏鴉嘴。
她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可不是真的想要咒鳳燎死翹翹,就算這大皇子脾氣壞了一點,但還不至於罪不可赦。
“生病,是因為你身體太疲憊,只要乖乖按時吃藥和休息,包準你過兩天又生龍活虎了。來,把葯喝了。”她要他張口,親自把湯藥喂進他的口內。
他的眉宇微微一攏,當朝國師竟然親手喂他吃藥,而且表情還十分的溫柔,他這才發現她其實長得十分粉雕玉琢,比起一般的姑娘還要嬌小、粉嫩。
她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把葯喂進他的口中,“你可別小看我,只要你聽我的,包準你榮華富貴、無病無痛的。”
被她喂吃湯藥時,他開口想說話,卻又被她喂進葯汁,他只能拿着牛眼瞪着她。
“你不是常提醒我是女媧的後裔,而且我是國師呢!你這麼健康,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再說,你又是起雲國的皇子,天生就有皇氣加持,所以我相信再過兩天,你就會自然痊癒。”她生過病,也當過看護,很清楚病人的狀態以及需要。
在她小時候生病時,她多麼需要父母在身旁陪伴着她,但這小米粒般的願望對她來說一直是一種奢望。
她永遠記得小時候一個人孤零零躺在醫院病房,早上羨慕的看着隔壁床的小朋友被父母呵護,晚上還是望着隔壁床的父母,趴睡在小朋友床沿的模樣,心裏想着,如果她父母還活在這世界上,會不會也這麼擔心她呢?
從那時候開始,她似乎也從堅強中學習了如何和孤獨和平共存,也因此深信,不管是多麼堅強的男人或女人,在身體生病的時候,連同心靈也會因生病而變得十分的脆弱。
這天,她溫柔的安撫着鳳燎,也像是安撫着一頭狂獅。
直到南風在午後緩緩吹送進窗,狂獅在這道溫柔南風伴隨着一道具有安定心神的細柔聲音中,沉沉睡去。
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巧合,那第三次呢?
那表示,她真的有唬爛的才能!
果然是離神最近的後裔,女媧梅氏果然一出口就不同凡響。
漸漸地,她也不太討厭“梅花露”這個身體。
除了貧乳是個缺點之外,國師雖是個小麻雀,但五臟俱全,還有一張超靈驗的富貴嘴。
很好,以後她只要出一張嘴,不但可以使喚這目中無人的大皇子,甚至還可以利用特權,看到喜歡的金銀珠寶,一聲令下就可以貪一污。
她開始喜歡“國師”這個角色了。
瞧瞧他現在多乖,吃個幾天苦,就知道神棍不是這麼好惹的,說好的,不一定會實現,但說壞的,卻會馬上現世報。
加上這時代的人民對神鬼敬而遠之,她又得知起雲國不管是皇室還是百姓,對女媧後裔是百般禮遇,尤其梅氏一族為神的使者,自古以來只有他們聽得懂天話,還是能與神溝通的言靈者,是個能自由的穿梭在人界與天界的神官。
這也是鳳燎把她抓來朱雀島,為何老是用嘴巴摘她腦袋,卻遲遲不敢動手的原因。
一方面是顧忌她的身份,畢竟女媧一族的地位僅次於皇室,另一方面是鳳燎親眼見識過她的能力,更相信以她與生俱來的神力,遲早有一天可以拱他坐上皇位。
於是花露的膽子被漸漸養大起來,至於鳳燎天天都在用丹田的力量練吼聲,她視為是雄性動物表現地盤的一種威嚇的本能,並不是真的想要傷害她。
一天又一天過去,鳳燎從一隻猛獸變成老虎,不過對她而言,是用紙糊出來的。
論身份地位,國師的地位就算輸他皇子一階,但她近日仗着是神的使者,隨便胡亂的唬爛幾句,就把他這隻老虎治得乖乖順順。
當然,她也不會白目到在老虎的嘴邊拔毛,該有的狗腿她也抱得很十足。在社會走跳這麼久,她看最多的就是人情冷暖,非常明白“囂張沒有落魄得久”的道理。
在鳳燎生病這幾天,她可是很盡職,一錠銀子都沒有收,當起了他的全職看護,到了用膳時間,她還會特地去廚房煮些適合病人吃的食物,還跟太醫要了補氣滋養的藥單,弄了些甜而不膩的甜品,看看能不能消消他體內過多的火氣。
她與端着午膳的侍奴來到鳳棲宮內,來到門口,就見到鳳燎盛裝,像是準備出門。
一見到他浩浩蕩蕩的走向門口,她一急之下拉起裙角準備跨過門檻,腳尖卻踢到檻兒,嬌小的身子因此踉蹌的往前一撲。
她來不及尖叫,眼前一晃,就要往地面做最親密的接觸。
還好鳳燎眼明手快,在電光石火之間伸出自己的大手,將她踉蹌的身子往懷裏一接。
“唔……啊!”她最後落在他寬大的懷中,粉嫩的鼻尖還不小心撞上他堅硬的胸膛。
“我一向不喜歡女人主動投懷送抱。”鳳燎望着她,她今日穿着一襲黑衣紅襟窄袖再配上茶紅色的腰帶,及膝的裙擺下依然是又厚又高的松糕鞋款。
她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打扮,總是露出一雙又白又勻稱的細腿,然後穿上厚高鞋底的涼鞋。
“門檻太高了嘛!”她皺了皺鼻子,腰間被他的大掌攬住。還好有他扶住,不至於讓她摔得四腳朝天,“殿下,你要出門啊?”
她雙眼閃亮亮的看着他,還不忘露出討好的笑顏,小手揪着他的衣角,期待的表情就像一隻等待他拎出門散步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