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逃亡
據西澤國史書《澤之紀》記載：
西澤永耀二十年二月十八日夜，良王胞弟木親王聯合太尉府趁王身體抱恙發動政變，事敗，木親王府獲罪被誅。太尉府商氏畏罪自焚於府邸。念商氏一族為保衛西澤立下功勛，未禍連九族，族中子弟盡數貶為庶民，不得入朝為官、入伍為將。靖德王護駕有功，特賜入鷹和殿輔政。
史稱，此次政變為“木親王之亂”。
一場政變，最終以王都四大家族之首的商家覆滅以及曾經權勢滔天的木親王府伏誅為代價，悲慘收場。
太尉府的那一場大火，多年之後，還刻在眾人心中，令人唏噓不已。
只因，在後半夜，狂風怒吼半日的王都，終是落下一場前所未有的暴風雪。
緊接着，整個西澤，被積雪覆蓋。
這一年的雪特別大！
據老一輩人言，除了二十年前那一場十月雪，西澤再也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雪。為此，民間有人言，這是在為商家鳴冤。
商氏遺孤，前任太尉商寂之女，在親眼目睹商家覆滅之後，還來不及為家人做點什麼，就不得不開啟逃亡之旅。
這一晚，避開官兵搜捕，她們終是逃離了王都扶掖城。
雪野里，一襲墨色衣裙的少女眺望着遠方的王都，雙膝一彎，重重地跪倒在雪地里。
呼嘯着的刺骨冷風如刀子般狠刮已凍得通紅的臉頰，深深地發著疼。
她朝中王都方向，瞌上三個響頭。
“阿爹，娘親，是女兒不孝，只能這樣狼狽離開！”她輕輕地伏地呢喃，然後，霍然抬起頭，直起脊梁骨，一字一句，恨聲如雪，“你們在天之靈放心，我商驚顏今日在此發誓，此生不為商家報仇雪恨，我願死無葬身之地！他日，待我回到王都之日，必是為商家報仇雪恨時！”
“姑娘……”
那雙冷入骨髓的眼睛，狠厲而陌生的聲音令桐夏一陣顫慄。
這還是她用命守護的主子么？為什麼，讓她感覺害怕……
桐夏的反應商驚顏看在眼裏，但她並未放在心上，她的記憶告訴她，這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於是，握緊她的手，目光堅定：“桐夏，從今日起，我們不再是主僕，而是同生共死的夥伴！”
桐夏為自家主子的轉變找到了理由，原來的主子被大人和夫人視若珍寶。經歷這場劇變，眼睜睜看着父母慘死誰還能一成不變？
“桐夏今日對天發誓，此生永遠追隨姑娘，絕無二心！如違此誓，我願自焚而死，灰飛煙滅而亡！”
這便是她們當初所發的誓言，時隔多年之後，當她們走入絕境回頭再看時。
原來，一切結局在開始就已註定！
……
商驚顏與桐夏相協離開王都扶掖城，逃往青門關，終是在途中被官兵圍剿。
而帶隊之人，赫然正是軒轅雲之本人。
其實，仔細看，軒轅雲之與尹政鋒又好似不一樣。
記憶里的尹政鋒，是一個擁有才華，卻鋒芒畢露的人。而軒轅雲之，則是城府深，向來情緒不露面之人。
比如此刻，他立於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睨着走投無路的商驚顏，臉上還猶自帶着笑意。然而，出口的話，冰冷無情：“商氏餘孽出逃，靖德王奉命追捕歸案，交由靖德王府收監！”
陷入絕境的女子，粗布衣裳早已髒亂不堪，眉宇間冷冽之色盡顯，“如若我不從呢？”
軒轅雲之一怔，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才對。
默了默，眼中湧出了異樣情緒，嘆了口氣：“阿顏，我給你三次逃命機會！”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七日相處后。再見時，商驚顏似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大婚日是如此，那夜如此，如今站在自己面前也是如此。
曾經的女孩，整日跟在他身後，甜甜地喊着“雲之哥哥”，且滿目崇拜，而不是如今這般冷漠的對着他。
“你以為我還會信你？”獵獵冷風吹得商驚顏衣袂翻飛，在素白的天地間，留下一抹黯然色彩。
“退後！”軒轅雲之沒有絲毫猶豫，揮手讓圍的水泄不通的包圍圈散開，那模樣，好似要真的放她們離去。
“姑娘！”桐夏緊緊貼着商驚顏站立，軒轅雲之這番動作，令她看不懂，也就不敢輕舉妄動。
商驚顏亦有瞬間疑惑，她一直懷疑商家今日一切全是拜軒轅雲之所賜。斬草除根，她不相信，他會真的願意放自己離去。
風動，人至。
不過瞬間的事情，軒轅雲之已湊近商驚顏，在她耳邊低語：“第一次還恩師之情！”
是了，軒轅雲之此前一直在商寂麾下學習，這也才有他們青梅竹馬般的情誼。
既然給了逃命機會，商驚顏也不在猶豫，低聲對桐夏說：“我們走！”
桐夏會意，趁這機會，手中三尺青鋒以雷霆之勢攻向一人。
那人大驚，出手抵擋，手忙腳亂，不慎摔下馬。
一個利索翻身，桐夏已飛身上馬。商驚顏借她之力，有些費力地爬上馬背。
隨着一聲冷喝，黑馬撒腿開跑。
目送着商驚顏遠去的背影，軒轅雲之更疑惑。按照她之前的性格，她會逼問太尉府真相，並且向自己求饒，帶她回去。
因為他深知，她明明相貌平平，卻是一個非常愛美的人，容不得身上有半分臟污出現。
可如今，她就這樣狼狽地毫無留戀的離去。
不，一定有哪裏不對勁，他一定要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商驚顏為什麼要走？即使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放棄。無論太尉府的覆滅與軒轅雲之有沒有關係，她需要自己去找證據，而不是從他嘴裏聽到一切。
她不相信，軒轅雲之會真的給自己三次逃命機會，與桐夏一起離開他的視野之後，她已有了主意。
“桐夏，你易容成我的模樣，帶着信物獨自去青門關，找娘親所說的那個守將！”
商驚顏將東西交給了桐夏，在她的記憶中，商驚顏身在將門世家，亦是一個武力不凡的女子。
但是，她重生后，對於之前的武功，時而能想起個一招半式，更多時候，只能靠桐夏保護。
桐夏也有所疑惑，但她以為商驚顏是遭逢這次沉重打擊，悲傷過度而遺忘。
雖然自己易容成她的模樣，可以蒙蔽軒轅雲之的視線。但是，與商驚顏分開，尤其如今她武功盡失，這很危險。
商驚顏不等她是否同意，用力將她推下馬，一馬鞭猛抽，馬兒吃痛，揚長而去。
“你這樣做很危險！姑娘……”
身後傳來桐夏嘶聲吶喊，她充耳不聞。她不會騎馬的，唯有死死地抱住馬脖子。
桐夏，既然太尉府只剩下你我兩人，能走一個便是一個！我不想，身邊真心之人，都這樣一個個離去！你放心，我會活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