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因果
“反抗又有什麼用”,木野的聲音是那麼的無力,如果反抗就能改變的話,她早就反抗了。
在這個變了質的家裏,反抗沒有任何作用,她和母親的關係形象點就是……房客與房東的關係。
“反抗不了就逃離,總之不要留在這個家裏。”易空激動的起身握住木野肩膀,他非常不喜歡這種逆來順受的性格。
“能逃去哪?”木野聲音平淡。
“去尋求你父親、法律的幫助,他們會理解的……”
“不會有人理解的”,木野打斷易空的話,搖頭道:“我沒在這個家裏受到家暴,只是做點家務就受不了跑出去哭訴,他們只會認為我是個任性的壞孩子。”
聽了木野的話,易空漸漸冷靜下來,有些話聽上去很粗暴,但是在理。
互聯網發達的時代,人們看待事情都只看表面,他們的評論和價值批評從來不是站在事件的全面角度,有些人懶得去了解,有些人了解不到,形成網絡暴力。
木野的遭遇,在網絡一番不全面的傳播下,十之八九會成為被批判的一方,社會不能理解,法律無法管轄。
孩子的遭遇通常是在悲劇釀成后才會得到一段時間的重視!
易空坐回沙發:“這已經不是做點家務的程度了吧,你可以去找你父親啊。”
木野搖頭否決道:“十年來,他從未回來看過我,也沒聯繫過我,已經足以說明一些事。”
她看似看得很透徹,實則是太過自我感覺良好。
“那一開始為什麼繼續留在這個家裏,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只是想利用你挽留婚姻嗎?”易空不明白。
木野雙手緊握茶杯,送到嘴前輕呡一口,然後盯着茶杯里的茶水看,又是短暫的沉默。
“其實,母親開始並不是像現在這樣。”她的目光仍落在杯中的茶水裏,平靜述說一段往事:“在和父親離婚之後,母親很努力的在工作,不辭辛勞,養活這個家庭。
也許是出於愧疚,母親比之前更加關心照顧我的想法,會給我買好吃的,會給我講故事,會陪我玩,我最喜歡那時候的母親了。”
木野流露出一瞬會心的笑容,隨即面色沉下,繼續說道:“直到她生命中第二個男人出現,也就是我的繼父。再一次在感情上被男人傷害到的母親,漸漸變得讓我感到陌生。”
……
從木野家離開時,天色完全暗下,藉著路燈的光芒,易空慢慢走回了家。
從木野那裏他了解到很多,目前有兩條路可走,在此之前他需要確認一件事,也許存在捷徑。
六天神家院子前,菩薩庵月華翹首以盼。
在客廳等就行了啊,你這樣讓我以後還怎麼好意思晚回家。
易空哭笑不得,走上前與菩薩清說了幾句話,隨後一起走入室內。
“我回來了。”
客廳,父親收起報紙,皺眉道:“都八點了,才回來。”
易空道歉道:“對不起,去同學家玩了下,回過神時就已經是這個點了,下次我會注意。”
“不就是回家晚了點,晉助你不要鬧得大家不愉快。”母親從廚房走出來說道:“孩子長大了,該有有自己的生活,我們都說好給小空自由,昨天在醫院你怎麼說我來着?”
六天神晉助詫異的看向妻子,難得聽妻子說「孩子長大了,應該有自己的生活,給孩子自由」之類的話。
他乾咳兩聲,道:“也不是禁止你晚點回家,只是下次要去哪裏,先跟家裏說一聲什麼時候能回來,免得大家都不吃飯等你一個人。”
“嗯”,易空點頭。
“好了,收拾一下,都過來吃飯吧。”母親已經把菜重新熱過一遍。
吃過晚飯,易空回到房間,菩薩庵沒跟着上來。
菩薩庵東西今天下午都拿過來了,該有自己的房間放私人物品,早上母親就在收拾樓下的客居房。
深夜十點,易空來到樓下,敲了兩下菩薩庵房間的門。
砰砰!
“稍等一下”,房間裏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不一會兒,菩薩庵開了門,見是易空,小臉一紅:“要做了嗎?”
做你個頭,易空彈了下菩薩庵的小腦袋瓜,走進房間:“有件事情想問你。”
菩薩庵捂着額頭努嘴道:“什麼事啊?”
易空盤膝坐在矮桌前,問道:“你認識小島五郎這個人嗎?”
菩薩庵聽到小島五郎這個名字時,身體明顯一僵,臉色變得煞白。
“果然…”
這個反應,沒跑了。易空苦笑,這算是因果報應嗎?
今天從木野那裏得知她還有個繼父,在她母親和父親離婚三個月後,在工作上認識一個叫小島五郎的男人。
可能是她母親當時身上壓力很大,懂得照顧人的小島五郎很自然而然進入了她母親的生活,而且小島五郎也不介意對方有個女兒。
兩人熱戀一段時間,本打算結婚的。可問題就出在木野重身上,她當時很排斥小島五郎加入自己的家庭,各種不給好臉色。
小島五郎為此翻閱了很多關於重組家庭親子交流的書籍,書房那幾本書大概就是他翻閱的。
然而無論他怎麼學習溝通的方式,木野重對他都是愛理不理的態度。小島五郎最終崩潰,捲走木野家一半財產不知去向。
木野母親感情再次受挫,終是承受不住壓力,失去對生活的嚮往和鬥志,逐漸墮落。
易空聽到這裏時,也是目瞪口呆,居然因為和對方女兒相處不來而崩潰,究竟一個承受力有多差的男人,和小孩鬥氣斗到如此地步。
後來木野解釋,這個男人是個幼女控,很喜歡照顧小女孩,因達不到目的才會崩潰。
聽小島五郎家裏人說,小島五郎失蹤前有在照顧一個流浪小女孩。大體意思就是小島五郎捲走木野家一半的錢去照顧那個小女孩了。
木野母親當時沒有報警,也沒有去找小島五郎,她認命了。
聽完這些,易空就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小島五郎照顧的那個流浪小女孩,會不會就是菩薩庵月華?
菩薩庵月華當時六歲離開孤兒院,沒有經濟來源和衣食保障,活到現在,若說期中沒人照顧,就有點讓人難以信服。
現在一問,菩薩庵月華果然是小島五郎照顧的那個女孩。
“是你唆使小島五郎捲走木野家的財產嗎?”易空平靜問道。
菩薩庵咬了咬牙,道:“我只是報復那個叫人綁走我的女人。”
瞧,這就是因果報應,如果夕月渚沒有叫人去綁架菩薩庵月華,她的家庭也就不會破碎。極為諷刺的是,她做這些事的初衷就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家庭。
“空,你不會討厭我吧?”菩薩庵緊張問道。
易空輕嘆了口氣,手掌搭在菩薩庵頭頂:“我不會討厭你的,但你知道木野同學現在過着怎樣的生活嗎?”
菩薩庵知道,她怎麼會不知道,她曾打算在結束自己生命前再報復木野家一次,特地花了些時間調查過木野家。
調查結果讓她覺得木野家已經沒什麼值得報復了,木野家每個人都過得很痛苦。
在十六歲生日前,菩薩庵不會覺得自己有錯,她只是對仇人傳染自己的痛苦。
當自己的痛苦消失后,她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甚至妄想得到原諒,卻只敢以模糊的形式道歉。
菩薩庵下午在醫院的道歉,針對的是木野一家!
“自己做過的事,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你做的沒錯,月華,正因如此,你也要承擔起責任。”
“我該怎麼做?”菩薩庵忙問道。
易空神色嚴肅起來,道:“把小島五郎叫出來,讓他與木野……”
“小島他……在一場車禍中死了。”菩薩庵搖着頭,神色有些感傷:“他是個好人,人壽險是寫着我的名字,那筆保險金支撐着我活到十六歲生日。”
死了?
易空有些意外,怎麼關鍵人物老是死?還好這次關鍵人物不止一個,走不了捷徑,那就第一條艱難的路。
他拿出手機,快速輸入一串號碼,打上備註,存在存進聯繫人里,然後把手機交到菩薩庵手中:“這個人,也許只有你能說服。”
那個備註名菩薩庵看了瞳孔一凝,至今想起來,還是恨得咬牙切齒。
“空,我能問一下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這可難不倒易空:“因為我知道這件事,放任不管的話,他也許會跟你一樣做傻事。我喜歡的生日派對,是每個人都高高興興!”
菩薩庵莞爾一笑,按下呼叫鍵:“我會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