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陷越深》第七章(2)
通了。
接電話的正是戴儀。
最初,他幾乎沒能說成話,因為戴儀聽出是他后,就開始了滔滔不絕的訴說,他簡直沒有插嘴的時候。
她說話時情緒波動很大,語氣里略含哽咽,她責怪焦影為何一直不給她打電話,她那天說第二天有事是因為確實有事,絕不是跟他擺譜兒、賣關子,她說在他面前沒有力量擺譜兒、賣關子,儘管她知道這樣做對維持他們的愛情很有作用,但是她力不從心。
回到北京以來,她整天想着他念着他,可不知他住哪兒,或有什麼工作單位,無法找到他,她的痛苦難以向人訴說。
自從那次他妻子接了電話之後,她再打電話時,一位年老的婦女總是回答說焦影不在,最後一次乾脆警告她,要她別再找焦影,說再來電話她就去叫焦影的妻子來接。
焦影估計此刻護士值班室就她一人在那兒,否則她不會如此毫無顧忌地抖摟心聲的。
焦影還知道,雜貨鋪的郝大媽顯然受鄒品華囑託或被她收買了。
“戴儀,你聽我說,”
焦影依然很冷靜,“我這兒是公用電話亭,我們長話短說。
我想問一個問題,好嗎?”
“你說吧,什麼問題?”
“你這次出去一個月,是和誰一道的?能告訴我嗎?”
“不能”
對方回答得非常乾脆,顯然是不加考慮的。
“是和你姐夫一道,沒錯吧?”
“……”
“你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你說了一大通,不是挺委屈的嗎?怎麼現在啞巴了?”
焦影譏諷道。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覺到用尖酸的語言挖苦人時那種說不出的快意。
對方仍沒吱聲,或者根本不想回答他。
“和你姐夫去哪兒了,待了這麼久?”
“……求求你,別問了”
耳機里傳出近乎痛苦的叫聲。
“幹嗎求我?我又沒說你是你姐夫的情人”
焦影已經聽到低低抽泣的聲音。
接着對方掛斷電話。
付了電話費,焦影一時覺得非常無聊和空虛,目光渙散在大街上的汽車、行人之中,混混沌沌地不知是往家走,還是往鐵道那邊走。
當然,也不能說一切都清楚明了了。
焦影覺得他知道的只是一個大概事實,他想還有必要和戴儀見一面,畢竟她對他的感情不是虛假的,何況還送了那麼昂貴的一隻表給他。
如果那隻表沒有丟失而變賣成現金,那他一躍就成為北京有錢階層的人了,十二萬元存放銀行,一年的利息就很可觀。
焦影覺得戴儀一定有着難言的隱痛,想到此,他又覺得自己對她過於苛刻了。
那一年的星期一。
一大早,整個北京城中狂風呼嘯,吹得人搖搖晃晃。
騎單車上班的婦女遮在臉上的絲巾被風颳得緊貼在面部,就這樣,沙粒還是吹進了一些人眼裏,人們不得不跳下車,掏出手帕擦着眼睛。
正在施工的建築物上懸挂的大木牌發出啪噠啪噠的清脆的響聲。
大約九點鐘,風勢減弱了,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照射下來,讓人明顯地感到融融的暖意。
被風聲遮蓋住的喧鬧聲又從四處響了起來。
焦影在颶風乍起的時候從家裏出發,倒了三次車,又走了一大截路。
當戴儀拉開門看到他時,發現他的頭髮不但很亂,還藏着紙屑塵土,衣領不整,樣子很狼狽。
他倆隔着門檻,面面相覷了很久,誰也不說話。
戴儀的神情里明顯含着驚奇與驚喜。
焦影的造訪很突兀,事先她根本不知道。
很久,戴儀才想起招呼他進屋。
“外面風很大嗎?”
戴儀替他脫了外套,把它掛在衣架上,然後小心翼翼地說:“我去放些水,你稍微洗洗好嗎?”
焦影靠在已罩上藕色沙發套的沙發上,默無聲息。
隔着落地玻璃,他看到陽台上新增了一些綠色植物。
看來,她過得還不錯?焦影打量着手足無措站在客廳中央的戴儀,發現她略瘦了一點,但比以前雍容華貴多了。
大概是起床不久,剛梳妝完,她年輕的臉上泛着一層亮光,眼影塗得很重,嘴唇也比以前抹得濃,這一切讓焦影感到這一個月她似乎變了一個人。
她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愁容滿面,痛苦不堪。
她的消瘦可能是因為前段時間和她姐夫外出奔波所致,並不是因為他。
“別板着個臉,連懷裏的孩子都會嚇哭的——知道這是哪部電影的台詞嗎?《冷酷的心》上面的”
戴儀毫無表情地說著,往衛生間走去。
焦影起身攔住她,然後拉着她一道坐在沙發上。
“不用,我一會兒就走”
焦影肅然道,“我希望你能毫不含糊地告訴我,你和你姐夫是什麼關係?上次你是和他一道出去的嗎?”
戴儀極力躲閃着他的眼光,低下頭去。
“我今天不請自來,知道是為什麼嗎?”
焦影用手扳着她的雙肩,聲音嘶啞地問。
戴儀仍舊不語。
電話鈴的巨響,使偌大的客廳一下子充滿一種惶悚的氣氛。
戴儀抬起頭,遲疑着要不要接。
當焦影伸手準備拿話筒時,戴儀急忙搶先拿起放在沙發旁邊茶几上的電話話筒,話筒里傳出的聲音焦影聽得異常清晰,依然是那個帶口音的聲音——戴儀的姐夫。
“喂,怎麼不說話,是戴儀嗎?喂,喂,說話呀,是阿儀嗎?”
耳機里傳出的聲音很大,儘管焦影和電話有一定的距離,那裏邊說話的聲音仍舊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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