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你等我
“皇兄!”蕭無衣道,“就這樣罷!”
罷了?怎麼能罷?如何能罷?於二人之間,起起落落,跌宕起伏了半生,是一句罷了便能罷休的嗎?她賠上了前半生,他又何嘗不是折磨了半生?
“蕭無衣,你覺得可以罷了?”他問。
蕭無衣望着他,“那皇兄以為呢?你已有你的心上硃砂,留着我作甚?前半生給的羞辱,難道還不夠?哥,凡事不要做得太絕,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你在威脅朕!”蕭召南冷然,“阿衣,為何會變成這樣?阿衣,回到朕的身邊,朕想和你在一起。”下一刻,他猛地朝她邁開一步,冷不丁將她抱在懷裏,“再等朕一些時日,朕很快就可以同你永遠在一起,永遠都不會分開!”
“那莫鳶呢?”她被他抱在懷裏,音色這樣的沉冷。這話一出口,她便能感覺到來自於蕭召南的身心一震。最涼不過人心,最冷不過人性,說到底其實都是私心作祟。困擾男人最久的,應該就是那三個字:求不得!
當你求不得,你便拚命的去求,卻忘了當初你也曾緊握在手,只是當初不曾珍惜,錯過了這個點便不再是你的,再也不會是你的。
蕭無衣推開了他,“蕭召南,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最初是你放棄了我,而後我也放棄了,於是這段情分早就消弭無蹤。你既然心中有莫鳶,就不必再跟我牽扯不清,我不是死纏爛打之人,並且……而今我的,早已沒了昔日的情分,我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曾經,君心已死,卿猶在。而今……君心已有硃砂,月光已蹉跎。”她轉身就往門外走去,“皇兄,毒不是我下的,人也不是我害的,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救人就去找下毒之人。”說著,蕭無衣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床榻上的莫鳶。
很多事,明明心知肚明,卻無法言說。因為她知道,信你的人不管發生何事都會站在你這邊,不相信你的,就算你磨破了嘴皮子,你仍是那個錯的罪人。於蕭召南而言,她就是那個錯的罪人,曾經是,如今也是,以後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阿衣!”蕭召南喊了一聲,“朕只問你最後一句,願不願意等着朕?那些答應過你的事情,朕都會做到,朕一定會做到!”
“皇兄明明知道,那些早就不重要了!”蕭無衣抬步出門,再也沒有回頭。
回頭無用,便也不必再回頭。
外頭,容承繼慌忙迎上去,“無衣,你沒事吧?”
蕭無衣搖搖頭,“我沒事,不必擔心!”她走下台階,在院子裏站了一會,靜靜的望着牆頭的風,搖曳了滿地的枯葉,眉眼間帶着少許冷冽。
“公主?”孟德年低低的喊了一聲,“您沒事吧?”
“沒事!”蕭無衣斂眸,“我先回聽雨軒,有什麼事就通知我。”
孟德年應了一聲,看着蕭無衣和孟德年走出關雎宮,終是無奈的吐出一口氣。皇帝有皇帝的苦衷,公主有公主的傲氣,臨了臨了的那一堆誤會是怎麼都解不開了。
蕭無衣走在宮道上,容承繼急急忙忙的追上來,因為跑得太急,以至於他不斷的咳嗽着。即便蕭無衣停下來等他,他還是咳得那樣厲害。
“你的病……”按理說,不是應該沒事了嗎?蕭無衣審視的望着他,“承繼,你……你的病,為何還是這樣?近來沒有吃藥嗎?你的葯呢?”
容承繼咳得一張臉乍紅乍白得厲害,扶着牆搖頭,“我、我沒事……”
“回去吧!”蕭無衣說,“趕緊回丞相府去,你的身子拖不得。”
容承繼卻突然抓住了蕭無衣的手,她看見他唇角有鮮血溢出,但又被他強行咽下。她看見他滾動的喉珠,看見他艱難的蹙眉樣子,心裏生出幾分不忍。
“我不會有事!”蕭無衣道,“你放心回去便是!”
“實話告訴你,你的解毒丹……除了解你身上的毒,其他的毒都可解。”容承繼緊握着她的手腕不放,一雙眼眸灼灼如火,“我告訴你不是讓你去救人,而是希望你能握緊手裏最後的兩顆葯,切記不要心軟。你一旦心軟,死的就是你自己!”
容承繼喘着粗氣,“無衣,你體內的毒就算是天材地寶都未必能解,所以你千萬不要任性。這兩顆葯能讓你撐到最後,等到我煉製的葯,如此你才算逃過這一劫,否則……你知道後果的。你本毒入骨髓,如今只剩下心脈一處尚算周全,一旦毒入心脈,便是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無衣,活着,不要讓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費。”
蕭無衣定的望着他,突然笑了一下,“好!我會撐着,一直撐到你回來救我。”
聞言,容承繼才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放了手。
蕭無衣望着手腕上的微紅,不由的心裏一陣悸動。這世上有些人為你拼盡全力,卻始終只能站在河對岸看你,你不肯施捨一舟,只怕掀起了心河漣漪,便再也不能自己。
“我先回去,你好好照顧自己!”容承繼望着她,微微紅了眼眶,“我不能在宮裏久留,也不能在你身邊護着你。可是無衣,我已經想過了,不管發生何事我都要站在你這邊,我都要相信你。無衣,好好的!”
蕭無衣點點頭,“回去吧!”
容承繼轉身就走,不敢回頭。他知道,她就在身後看着他,他也知道,在她的生命里,他從來都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充其量是避風港,是躲雨的屋檐,而她這一生的風雨都是拜蕭召南所賜。他保不住丞相府,眼下只能保住她!
關雎宮裏死氣沉沉,聽雨軒里又何嘗不是呢?
這麼多年了,聽雨軒還是最初的樣子,你說蕭召南不念舊倒也不是,說念舊卻也無情。他就是這樣反覆無常,讓人實在猜不透他的心中所想。
猜不透,便也不猜了,橫豎都不重要了。
夜裏的時候,宮外有些亂。蕭無衣披着外衣站在窗口,聽得宮道上急促的腳步聲好似有些凌亂,夾雜着宮人的喊叫聲,說是關雎宮出事了,也不知是莫鳶快不行了,還是秦如玉……
蕭無衣瞧了一眼灰濛濛的天,這幾日怕是要下雪了,雪風颳得厲害。她攏了攏肩頭的外衣,終是穿了衣裳出去,秦如玉是秦家的女兒,說起來跟她們是同父異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