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她的臉更紅了,「我還好。」他一定知道了吧?她在昨夜之前還是處子之身,但是卻什麼都沒有問,彷彿她是不是處子對於他來說從來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她留在他身邊而已。
「一會兒我們就走。」他沉聲說:「不能等到天亮。」
「我們走得掉嗎?」謝縈柔難掩憂慮。昨夜她已經聽蕭離告訴她,魏建南忽然抓捕他的事,可以想像得到這件事的幕後主使者是誰。
門外忽然傳來店小二敲門的聲音,「客官,要不要用早飯啊?」
「你餓了嗎?」蕭離看她一眼,便逕自下了結論,「那就吃點東西再走吧。」
「嗯。」謝縈柔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一天沒吃什麼東西了,難怪一直覺得胃裏不舒服,像是噁心似的,原來是飢餓感。
她怕蕭離下地走路會牽動傷口,於是就主動下床去開門,房門打開,站在門外的赫然竟不是店小二,而是——
金城絕。
他像一道幽靈似的,冷冷地盯着她,從她的臉掃向她的衣服,再看向屋內上身赤裸,裹滿白布的蕭離,以及那一床傻子都看得出來的凌亂被褥。
一瞬間,他的臉像是遭到極大羞辱般赤紅如血,咬牙從齒縫間擠出了四個字。「姦夫淫婦!」
蕭離沒想到他會找得這麼快,立刻衝到謝縈柔身後,將她緊緊摟在自己身前,「金城絕,除非我死,否則你帶不走她!」
「今天的確是你的死期,你看看樓下。」他冷眼看着她,一點也沒有憐憫。
謝縈柔心驚膽戰地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見樓下密密麻麻竟站了近百名錦衣衛。
天!這些人什麼時候出現的?!
「還好我讓魏建南帶着他的人先在樓下守候,所以這麼丟臉的一幕才沒被外人看到。」金城絕冷冷地瞪着她,突然真的很希望這一切都是夢。「縈柔,你這麼做,對得起我嗎?」
謝縈柔看着他,深吸口氣,低下頭,從手指上褪下那枚曾經摘下又戴上,具有特殊意義的玻璃戒指,遞到他手邊,「這個,還你。」
金城絕瞥了一眼,只覺所有殘存的希望都在這一瞬間全滅。
「你以為交出了它,我們之間就算完了?」
皇后說,她不過是他抓不到的幻夢,因為掌握不了,所以才想盡辦法想留下,若是從不切實際的妄念中醒來,他便能回到從前那個風流倜儻,多情也無情的金城絕。
可是她沒說,夢醒了是會痛的,錐心刺骨的疼痛,讓他連站都險些站不好。
為什麼明明該是美夢一場的,卻成了惡夢,現在好不容易被狠狠喚醒,那股子痛卻還留在心頭,揮之不去?
「你可以寫一封休書,說我不守婦道,寡廉鮮恥,水性楊花,怎麼樣罵我都可以……」
他一陣狂笑,手腳都冰冷了起來。「真是天大的笑話!我金城絕難得娶妻,第一次娶老婆,就娶了這麼不堪的一個女人,這豈不是在罵我自己有眼無珠?!」
他一甩手,將她拿着戒指的手打到一邊,她手一松,那枚戒指就跌落到地上,發出極為清脆的碎裂聲。
謝縈柔一下子呆住,愣愣地看着那枚碎裂的戒指,心中儘是難言的感傷。
「碎了,終於還是碎了。」金城絕陡然一變臉色。「蕭離,你是聰明人,斟酌一下眼前的情勢,你還逃得掉嗎?」
蕭離望着他,一點擔憂的表情也沒有。「你想怎樣?要我拿她換自己活命的機會?絕不可能!」
「你想得美!」金城絕鄙夷地嘲諷:「我讓一個給我戴了綠帽子的男人死,留下一個殘花敗柳,頭頂我金城夫人頭銜的女人苟延殘喘,行屍走肉地跟在我身邊?除非我瘋了!」
他明白了,現在痛也無所謂,反正他相信自己的忍耐力絕對比他們要強,而且皇后說的沒錯,他是個力求完美的人,如今謝縈柔已不再完美,怎麼能再妄想影響他?!
他是金城絕,可以在暗地翻雲覆雨的地下皇帝,值得最好的一切,憑什麼要任一個不完美的人糟蹋?配不上的是她,該擔心受怕的是她,該痛心疾首的是她,從來就不該是他!
蕭離和謝縈柔兩個人聞言都愣住。「那……你是什麼意思?」
他面無表情地從袖中掏出一個瓷瓶放到桌上,「這個是我金城家流傳下來的毒藥。當年我金城亡國之時,先祖為了不讓後宮嬪妃及皇子遭到敵手凌辱,所以配了這種無色無味地無痛的毒藥,讓他們自殺殉國。你們好命,有機會嘗到這種千金難買的極品毒藥,也算是此生最後的享受了。」
謝縈柔看着那個藥瓶,卻長出了一口氣,回頭對蕭離嫣然一笑,「終於,可以不用再痛苦了。」
蕭離望着她的眼神永遠那麼堅定,沒有半點遲疑,他點點頭。「一起吧。」
看他們的手已經摸向那個藥瓶,金城絕忍不住又叫了一聲,「慢着!倘若……我給你們其中一人活命的機會……」
「不必。」他們竟然同時說出這兩個字,然後笑着對視一眼。
蕭離打開瓶子,謝縈柔卻先搶過喝了一口,蕭離也接過來喝了一口。
見狀,金城絕的眉宇顫抖着,臉色青白,雖然明知道他們肯定曾選擇這條路,但是眼睜睜看他們如此溫柔地笑着共赴黃泉,將他視若無物的丟在一邊,心還是狠狠地抽痛,讓他不得不背過身去,不再看這兩個人一眼。
靠在蕭離的肩膀上,謝縈柔笑着說:「下輩子換我當男生,你當女生吧。」
「為什麼?」
「我想嘗嘗英雄救美的滋味,換我來救你。」
「……幼稚。」蕭離斥了一聲,卻緊緊抓住她的手,微笑着。
隨着藥效發作,謝縈柔的意識也開始朦朧,她疲倦地眨了眨眼,想再多看他一眼,「蕭離,我要記住你的樣子,在黃泉路上,我們千萬別走散了。你也記住我的樣子,過奈何橋的時候,記得少喝一口孟婆湯,要不然下輩子你會找不到我。」
「嗯……」
蕭離也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逼迫在胸口,他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越來越微弱,於是趕緊說:「對了,那首歌,我學會了。」
「嗯?哪一首?」她掙扎着想再和他多說幾句話,但是嘴巴已開始不受控制。
「你一直唱的那一首。」他艱難地哼了幾句,因為意識模糊,所以哼得荒腔走板,但是謝縈柔卻聽明白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唱歌真的很難聽……但是……我很開心……」
他把她說的每句話都真心地放在心裏,雖然不善言詞,不解風情,卻是唯一讓她開心和安心的男人。
這輩子,能依偎着一起死,便勝過一切苦難,成為最大的幸福。
金城絕聽着身後飄搖響起的歌聲,手指不由得緊緊刺住掌心最柔軟的地方,將那裏摳得滲出血絲。
過了片刻,身後再也沒有聲音,甚至沒有了呼吸的節奏,他才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下樓,魏建南正焦急地等在那裏,一見他陰沉着臉走出來,忙問道:「怎麼樣?」
「他們兩個,已經服毒身亡了。」他依然面無表情,彷彿剛剛死去的是與他毫無關係的兩個人。
魏建南又驚又喜,急忙跑上來,親自去檢驗兩個人的身體,果然已經全無鼻息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