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何木可的身份
“戚大俠博學廣識,在下佩服。”
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了清亮女聲。
屋裏眾人都擺出警惕姿態,戚五月說:“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那姑娘笑了,笑聲清脆:“不請我進去嗎?”
戚五月用眼神詢問喬滿。
畢竟這是喬滿的房間。
屋外人也想到了這一點,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喬公子。”
喬滿心頭一震。
他的身份泄露了?
他下意識看了戚五月一眼,果然對方面露疑惑。
他抿唇,給了對方一個安撫的手勢,起身去開門。
半路上,被羅平攔下。
“公子,我去。”
喬滿垂眸,囑咐:“自己小心。”
他不是不擔心羅平的安全,可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
而且他不覺得自己可以改變羅平的意願。
他袖着手,右手摸上左袖中的短刀。
倘若真的發生意外,他也要一命償一命。
——
進來的是位華服大小姐。
長馬尾,白勁裝,前凸后翹,疏狂瀟洒,富貴無雙。
然而屋裏眾人的注意力,卻是被她身後的女護衛吸引了。
冰冷孤高,眉目凌厲,明明是年輕的面容,卻有着一頭銀絲。
最重要的是,只是被她餘光掃過,就隱隱有劍氣欺凌,視線所過之處,有種被劍刃掃過的刺痛幻覺。
這兩人,赫然便是之前出現在香南館的柯大人和蓮姨。
喬滿抗住壓力,先發制人,對主事大小姐施禮道:“在下南庭,不知姑娘貴姓?”
疏狂爽利的柯大人露出神秘的笑容,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說:“在下何木可,見過南庭公子。”
她偏過頭,繼續道:“也見過戚大俠。”
戚五月從上到下掃了何木可一遍,凝重的臉色舒緩下來,施禮道:“原來是何將軍家的大小姐,三刑門戚五月,有禮。”
“何將軍?”
“嵐朝三大將軍之一的何鐏何將軍,也是護衛西北郡、關中郡的大將。”因為關中郡和巴蜀郡緊鄰,戚五月也算是比較熟悉這位何鐏將軍。
“戚大哥見過她?”
戚五月搖搖頭,說:“何家大小姐聽聞在紫薇觀隱修,我並沒有見過。不過她手腕上的彩色瓔珞,是何家的標誌圖案,除了何家嫡系,無人敢用。”
喬滿這才發現在何木可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串如同水滴珠簾的一條彩色瓔珞手鏈,因為她的袖口上也有同樣的金線綉紋,反倒沒那麼矚目。
何木可也沒有隱藏的意思,甚至舉起左手轉了轉,特意展示了一番。
她笑着說:“不愧是三刑門唯一一個在外行走弟子。”
戚五月面對稱讚,不動如山,沉聲道:“我倒是不知道,何家的大小姐,也有偷聽的癖好。”
“哎呀,我也不想啊。”何木可裝作苦惱的樣子,“我不過是在自己房間裏休息,明明是你們說話的聲音太大了呀。”
“房間?”喬滿愣了一下,想到入住之時,房東曾說他房屋隔壁是兩個大美女住的,這幾天都一直沒見過,以為早就離開了,沒想到……
“隔壁是你們在住?可……”他想說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這房間的隔音效果還是可以信任的。
戚五月開口解釋道:“這位女俠有宗師實力,一堵木牆,的確是我們大意了。”
他指的,就是何木可身後冰冷如同寒玉的銀髮女護衛,蓮姨。
“所以,何小姐前來,是有什麼指教嗎?”寒暄過後,戚五月開口進入正題。
何木可大長腿幾步就走到床邊,坐在椅子上,一手支首,一手倒茶,反問:“你們剛是在討論羅總鏢頭的案子?”
不等人回答,她繼續說:“你們懷疑是眼兒媚?可兇手哪兒來的紫曇花根?”
顯然,她也只聽了個末尾就被戚五月發現了。
喬滿看了戚五月一眼,見他沒有阻止的意思,就將之前的推斷簡單說了一遍。
“呵呵,有趣。”何木可端起茶碗,喝酒一樣一飲而盡,“眼兒媚就是在邪月樓,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弄到手的。只要確定羅宏達是死於眼兒媚,那嫌疑犯的人選,可就剩下不多了。”
戚五月有些苦惱地說:“可要如何確認?夜探嗎?”
何木可揮揮手,說:“沒必要,今夜我們先休息,明天我帶你們一起去驗屍。”
驗屍?
疑兇可能和官府勾結,別的不說,戚五月去不是自投羅網嗎?
何木可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說:“就是不知道那些人,發現一件小小的命案,竟然把江南郡郡守勾過來,會是什麼表情。”
“江南郡,郡守?”
何木可揚起下巴,如同高傲的天鵝。
她起身,邊出門邊說:“那麼咱們明天早上見。”
臨出門,她回過頭,朝喬滿飛了個眼神,格外意味深長地說:“回見~”
——
月朗星稀,夜色深沉。
時間已是子丑交換的時刻。
何木可披了一件銀白蠶絲夾層的斗篷,坐在窗邊賞月。
突然她朝窗外一角陰影處,說:“既然來了,為何還要躲躲藏藏的。”
喬滿緩步從陰影處走出來。
他還穿着白天的寬袖錦袍,只是夜寒露重,加了件同色木棉夾層大氅。
他神色冷淡,走到不遠不近的位置,停下,一言不發。
他有心詢問對方是如何知曉他的真實姓名的,也有心詢問對方身為郡守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偏遠小縣城的,更加想知道對方是敵是友、接近自己到底是什麼目的。
但對方想告訴他的,他不問對方也會說,不想告訴他的,他問了也白搭。
索性,以不變應萬變,看看她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葯。
何木可也很耐心地看着喬滿,利劍似的眼睛在月光下瑩瑩發光,一手支頭,一手拎着白玉酒壺,一搖一晃,醇厚酒香在夜色中蔓延。
月色凄寒,竟似肅殺一般,帶來無邊壓力。
知曉對方身份實力的喬滿,無形中處於下風,心裏閃過一絲後悔——
他似乎不應該接對方的暗示,獨自前來的。
很快他就把這絲後悔扔開。
他的信條,就是絕不後悔。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無論後果,他都有足夠的覺悟承擔。
而且經過他的推演,確定此行並不會有什麼危險才是。
想及此,他也穩定下來,底氣十足地回視。
“不愧是唯一一個能從香南館逃走的‘花魁’。”何木可微笑稱讚。
喬滿垂眸,袖着手,淡淡地說:“何小姐謬讚了,不及何小姐消息靈通。”
“你在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吧。”
喬滿沉默不語。
何木可也不在意,說:“恐怕你也不會想到吧,你逃走那晚,正是我去玩耍的時候。那晚秦媽媽去追你了吧,她領我去你房間,發現人沒了,臉色可是很差勁呢。”
喬滿這才知道,為何那晚老鴇秦迎秋會莫名去找他。
要知道以往雨夜,秦迎秋知道他會犯病,都是把他扔着不理的,那晚還是頭一次找他,結果剛好碰到他逃跑。
何木可繼續說:“原本你樣貌改變,我也沒了你的蹤跡。只可惜……”
她故意吊人胃口。
喬滿沒上鉤,依舊沉默不語。
何木可有些意興闌珊地說:“只可惜姚峰村山賊事件,我有所耳聞,因此派人調查,也順便發現了你的蹤跡。”
“原本是懶得理你的,沒想到在這石火縣又碰到了。”
她趴到窗台上,盯着喬滿,問:“你說,我們這是有緣嗎?”
她的語氣平淡,可喬滿卻察覺到了危險。
再一再二再三的相遇,要說其中沒有某種原因,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何木可是在懷疑,喬滿是不是有意接近她,利用她。
喬滿思索片刻,詢問道:“巧合是不可能的,所以,郡守大人是在追查隱逸樓吧?”
“哦?你也知道……哦,對了,你就是出身隱逸樓。”何木可正經起來,“那麼你知道些什麼?”
“隱逸樓的情報也許還沒你們知道的多。”畢竟是朝廷嘛,“訓練我的一直是自稱組織,隱逸樓的名頭,還是逃跑之後知道的。”
他也無意藏着掖着,繼續說:“組織的訓練基地是在山裏,往南可以看到中山,關鍵是春分那天正午,中山的影子剛好在訓練營地中間穿過。”
中山是江南唯一一座山頂常年帶雪的山峰。
“後來我就一直在內室,不清楚具體地點。”
“哦,還有香南館,是組織的錢袋子,這一點郡守大人應該已經知道了。”
“姚峰村的確是巧合。”畢竟那裏離沂州城不遠,逃跑路過的概率非常大,“至於石火縣,是我從圍村的盜匪身上,發現了礦石粉末,所以才來碰運氣的。”
何木可點點頭,恍然:“原來如此。”
喬滿趁機詢問:“不知道何大人可否告知隱逸樓的情況,好讓在下有個底。畢竟面對神秘組織的追殺,總是要多知道一些,才好保命。”
“嗯,說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