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雖出自同一胎,但兩人的相貌卻不同,大哥酷似祖父,是個風流俊朗的人物,相貌斯文秀氣,卻力大無窮,喜兵書佈陣,好舞刀弄槍,十歲之時被祖母送往邊關,在沈將軍手下歷練。二哥少年老成,相貌威嚴,性子十足的像外祖父,是個讀書的好材料,現在在松山書院讀書,一年前已考中秀才,準備兩年之後參加舉人考試。
「二公子的功課沒話說,自律又刻苦,不用老夫人看着,整日手不釋卷,用功到深夜。」說起二公子成永安來,沈時與有榮焉,家中年輕的後輩,就這麼一個讀書的苗子。十年不見家中母親幼子,成振清一時唏噓感慨,如若沒有沈老夫人頂着,還不知會如何。
大房人丁稀薄,二房三房就興旺得多。她的兩位叔伯,一共生了十五個子女,八子七女,她在女孩子中排第六,所以沈時和成材才會叫她六姑娘。男孩子們是永字輩,女孩兒們的名字裏有個寧字,照老侯爺的意思,希望家宅安寧,和平安樂。此外兩位叔伯房裏的人百花齊放,女人多是非多,雖有福樂郡主壓着,內宅發生的事仍然傳了出來,妻妾之爭,嫡庶相鬥,在外院當差的沈時和成材也有耳聞,二人將聽到的,撿了一些要緊的說了。
成靖寧咬着筷子聽着,寥寥數語,已勾勒出數場熱鬧的劇集,不禁為未來的日子憂心起來。上一世她所處的人際簡單,沒有狠毒陰險的各種親戚,表姐弟堂兄妹之間的小打小鬧上不得檯面,而她除了在感情上受阻之外,其餘的頗為順遂。
她和許多普通女孩差不多,從小成績算不上拔尖,徘徊在中上的位置,後來藝考,作品算不上多有新意,但勝在基本功紮實,色彩、線條和空間佈局把握得好,輕鬆通過,文化課成績過六百,成功上了心儀的大學,讀了喜歡的專業,畢業之後有了和專業搭邊的工作,平日裏忙得不亦樂乎,老師的工作室里雖有陰私,卻不是那麼血雨腥風。
原本她這輩子的安排很簡單,跟着這一世的父母認真讀書,苦練女紅,到時候做老本行,開一家規模中上的衣裳鋪子,專心賺銀子,到時候招個上門女婿,好生孝敬父母,平凡的走過這一生,但現在有了轉變,她得重新安排了。
永寧侯府,高門府邸,是皇親國戚,也是新帝背後的芒刺,府中兄弟姐妹眾多,沈老夫人和福樂郡主積怨已久,雙方已是水火不容,摩擦在所難免,鬥爭更是防不勝防。她的宅斗常識僅來源於看過的幾本宅斗小說,書中的理論不知在實踐中能否行得通,不過那些宅斗寶典,應該還是有用的吧?成靖寧想到。
當初她玩宅斗遊戲,第五關就被PASS了,被她的小夥伴兒嘲笑了好久,說她在種類繁多花樣齊全的宅斗小說里,頂多是個炮灰命,打個醬油,活幾章就下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希望她這個戰五渣在那個高門大院裏能活得久一點兒。
一頓飯吃到深夜,成靖寧收拾了杯盤碗碟。沈時、成材和成振清依舊在談話,成靖寧洗漱之後躺在床上,對着未知的未來,有一股莫名的興奮和恐懼。仔細一想,她羅列了自己所處的優勢。首先,她是大房唯一的嫡女,父親沒有納妾,不存在嫡庶爭鬥。其次,她的姑姑是皇后,現在沈老夫人一房得勢,加上她們背後的姻親,沒幾個人能欺負她。第三么,沈夫人一方和福樂郡主一方早已分家,雖住一個府里,卻是隔離開的,互不干擾,各過各的日子,現在沈夫人正在尋宅子,準備搬出去住,那麼他們和福樂郡主的兩房人牽扯會更少,生存環境簡單,只要她不太笨,總能活下去。
事情照着好的方向發展,沈時和成材到后的第三日,前來宣旨太監就到了。成靖寧跟着父母一起跪拜聽旨,大意是已查清當年的案子,成振清被奸人陷害,如今刑部已將奸人緝拿下獄,准成振清回京,等皇上考校之後,再委以重任。
「草民謝主隆恩!」成振清再次鄭重的叩首謝恩。
宣旨太監親自將明黃的聖旨送到成振清手上,親近道:「皇上皇后時常念叨着成大人,查清那年的案子之後,立刻派了老奴前來宣旨,好接大人回京。」
成振清和太監虛禮客套了一番,將人請進屋,太監喝了一小口茶之後不再端起,催促讓他們收拾東西,好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坐船離開。
他們的東西甚少,一個時辰就收拾好了,房子到客棧老闆娘那裏退了房子,因是違約,因此之前所交的押金便不退還了。坐馬車顛簸了一路,到崖州碼頭坐船。此地偏僻,民風野蠻,京城來的貴人不願多待,登上船之後就揚帆而去。
現在是十月初,冬風漸起,一路並不順風順水,因此行程慢了下來,海上風浪大,大船顛簸,成靖寧被顛得七暈八素,成功暈船,一應東西都吃不下,一個月下來人又瘦了一圈,臉上的肉少了顴骨更加突出,看起來怪嚇人的。
「還要坐一個月的船,靖寧再這麼瘦下去不是辦法。」顧子衿輕撫着成靖寧瘦削的臉頰,憂心忡忡道。
成振清也焦心,忍不住說:「熬一點瘦肉粥吧,再配兩個一些爽口的小菜。好歹也吃一點,等上了岸請個大夫來瞧一瞧。」
成靖寧現在有氣無力的躺在榻上,對着焦灼的父母心中不安,她上一世本就不是嬌氣之人,坐車坐船之後仍是活蹦亂跳,想不到這一世這麼嬌氣,原本就體弱多病,如若她不經常鍛煉健體,只怕真會成一個病西施。饒是如此,這麼一顛簸只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吃什麼東西都如同嚼蠟,更可怕的是吃什麼吐什麼。「是我這副身體不爭氣,倒讓爹娘擔心了。」
「這些日子你好好歇息,等靠了岸尋個大夫來瞧瞧。」顧子衿給成靖寧掖好被腳,讓她繼續睡着。
后兩日風浪稍小了一些,船才安穩了一些。在碼頭停靠後,成振清親自尋了個大夫來,開了兩幅葯吃了,加上成靖寧養病態度良好,暈船之症才好了些,能到甲板上走動,或是靠着船窗邊看遊動的海魚和低飛的海鳥。又走了四日時間,船到了餘杭,便進入大運河,開始北上。運河風浪比海上小許多,船走得也平穩。與崖州四季常青不同,十月下旬的天陸地上已十分冷了,越往北景色越蕭條,不過大運河之上仍然繁忙,往來的車船絡繹不絕,入夜之後還是熱鬧非凡的景象。
成振清夫妻並不拘着她,讓她去船上瞧新鮮。快到十一月中旬,船才到京城外的渡口。幾日前,顧子衿拉着成靖寧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了好一番話,無非是永寧侯府是高門府第,規矩多,切不可再像鄉下時一般頑皮淘氣,日常行事要規矩,少說多看多做,家裏的長輩多,兄弟姐妹多,要與兄弟姐妹們和睦相處,要孝敬長輩,為人做事要大方,不可小家子氣,不能讓人小瞧了去,其餘還有諸多叮囑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