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今年端午依舊熱鬧,趙澈興緻大好,不僅親自主持今年的端午祭,設了龍舟賽的彩頭,還在白通河附近的皇莊,設宴款待京中勛貴和三品及以上官員與其家眷,是以各家端午宴饗,無一例外的挪到晚上。
一早沈老夫人和成振清夫妻及成永皓,都穿戴好了坐馬車出門。成靖寧已經習慣,明年再出門交際,這些都是沈老夫人說好的。送走長輩之後,成靖寧回到小院兒,準備磨墨繼續描畫人物肖像。答應王老夫人畫蕭夫人的畫像之後,便加強在人物上的練習,眼下頭部已畫得純熟,只是沒見過蕭夫人本人,怎麼看都覺彆扭。
「我還是先畫其他人練手吧。」面部細微的表情,還掌握得不夠好。正準備換筆,搬架子到庭院外畫那叢開得正盛的梔子,花月來稟說令國公府的嘉月姑娘到了。
「請她進來。」幾月下來,成靖寧和沈嘉月已熟稔得如老朋友一般,有她在的地兒,想安靜作畫是不成的。
嚕嚕嗅到沈嘉月的氣息,早跑出去迎接。人還沒走近,成靖寧已聽到沈嘉月說話的聲音:「幾天不見,你又沉了些,再長我就抱不動你了。」
抱着貓進屋的沈嘉月,見到成靖寧后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樣,孤零零的留在家裏。」
「你們家那麼熱鬧,怎麼會孤零零的?」令國公府沒分家,沈嘉月這一輩有十七個兄弟姐妹,算得上熱鬧非凡。
沈嘉月抱着嚕嚕在窗下的涼榻上坐下,拿了支假狗尾巴草逗它玩兒,口中說道:「祖父祖母和大伯一家都去白通河那邊了,其他兄弟們平日裏上學的上學,習武的習武,難得休息一日,還不趁機在外面玩兒?至於府上的姐妹們,三房的玩不到一塊兒去,嫡的庶的互看不順眼,我娘又回了外祖家,可不就剩我一個?我閑着無聊,就來找你了。」
「我們家也剩我一個,要怎麼過這個節?」成靖寧送上新沏好的花茶。
沈嘉月一口飲下,滿口生香,「這茶好,姑祖母就會弄這些新奇好用的東西。」
「我這裏還有一些,等會兒送你一半。」成靖寧如何不知她的意思,大方道。
「我就知道你最好!」沈嘉月狗腿的抱着成靖寧的胳膊,笑得一臉燦爛。
成靖寧跟着她一塊兒在涼榻上坐好了,問道:「你今天來應該不是問我要花茶的吧?又有什麼點子了?」
「唉,我這不是看你無聊,來帶你出門玩兒嘛。你回來這麼久,還沒逛過京城吧。正好大人們都不在,我們偷偷溜出去,反正認得你的人不多,不會有人知道。我在京里熟,跟着我不會有事。」沈嘉月豪爽的保證,她跟着國公府二爺沈良駟在外五年,回京之後又是個憋不住的性子,加之大祁女子可以出門,她早就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成靖寧皺眉:「祖母現在還不讓我出門。」
「姑祖母對你太嚴格了,你現在這樣很不錯嘛,哪就不能出去了?怎麼就會丟人了?我告訴你吧,外面那些對你不好的傳言,都是你那二姑亂說的,不明真相的百姓跟着人云亦云。再說我們又不大喇喇的出去,喬裝一番后,誰又知道我們是誰。今天我駕出府的馬車沒有國公府的徽標,不會被發現的。京城這麼好玩兒,不出門多可惜。聽我的話,跟我出去玩兒吧!」沈嘉月搖着成靖寧的胳膊,不遺餘力的慫恿。
成靖寧其實也不是宅女屬性,被她這麼一說,有些動搖。沈嘉月這時再加把勁勸說,最後從貼身丫鬟紅豆那裏拿了一件布衣出來:「你看,我連你的行頭都準備好了,你忍心拒絕我嗎?」
成靖寧咬着下唇,最終點了點頭。「這才像話,趕緊換衣裳。帶花月去,那丫頭機靈,跟你一條心。」沈嘉月催促道。
最後,成靖寧換上沈嘉月帶來的衣裳,解開發髻,梳了兩條辮子,只在辮子上配了一點銀飾,帶了二十兩私房錢,跟着沈嘉月偷偷摸摸的出門。
躲過府上的丫鬟婆子和巡院的護院,到府外時,兩人都鬆了口氣。花月有些猶豫,扯了扯成靖寧的袖子,小聲道:「姑娘,這樣好嗎?萬一被老夫人知道了……」
「她們得申時才回來,我們只要趕在她們前頭就行,小院裏不是有水袖和碧波照看着?別想太多,出來了就盡情玩兒。」沈嘉月是個膽子大的,出門在外,毫無顧忌。成靖寧離開侯府,也不準備立刻回去:「聽嘉月的,不會有錯。」
沈嘉月離府,只套了一輛桐木漆的平頭馬車,她本是將門之女,親自駕車不在話下。端午時節,眼下最熱鬧的是京郊的白通河。一路小跑着往那邊趕,到時盛大的祭祀典禮已經結束,馬上是龍舟賽。
河邊人山人海,已佔據不到最佳位置,沈嘉月倒不怕,牽着成靖寧就往人群裏邊擠,最後用一兩銀子買了兩個位置,主僕四個,就一起坐在人群中,看激烈的龍舟比賽。
宮中侍衛有一隊,各權爵之家和京城的王爺郡王們有組隊,還有民間百姓中的富戶也有組隊,都摩拳擦掌準備拿今年的彩頭。沈嘉月坐在人群中,很捧場的跟着鼓掌,又對身邊的成靖寧說:「去年的頭名是蕭大哥的隊伍,他今年又拉了一隊年輕人來,據說你家大哥也在。我肯定,今年又是他們贏。」
「我就說大哥怎麼這麼積極,最近一段時日都不見人影。」永寧侯府的年輕人少,下人和護院們都不來湊這熱鬧,沈老夫人也無意爭這種名頭,所以端午的龍舟賽,近兩年一直沒有永寧侯府的船隊。不過湊熱鬧出風頭的成永皓,往年不是在令國公府的隊伍,就是在顧家那邊,自從蕭雲旌出現之後,就義無反顧的投奔他了。
「去年陛下的彩頭是龍泉寶劍,不知今年是什麼?」沈嘉月對這種事很是好奇。
在成靖寧眼裏,什麼彩頭和賞賜都不如銀子金子來得實惠。嗯,她就是這麼的俗氣。「皇上的彩頭,都很貴重吧?」
「我們來的時候也有買馬的,賭哪一隊贏,我剛才買了蕭大哥的隊。要是贏了,我們去吃聚福樓的烤鴨。」沈嘉月說完話,伸長脖子仰望着江面,這時候第一組的勝負已經決出,是三皇子趙承逸和長興伯府的大公子張明燁。
鑼鼓喧天,一個時辰的角逐,最後預料之中的蕭雲旌的隊伍贏了,萬眾矚目下,趙澈把今年準備的六百兩金子交到他手上。嗯,今上今年也俗氣了一把,賞賜很直接。雖然俗,但金子仍然晃花了不少人的眼睛。
張明燁眼見着蕭雲旌和成永皓得意,咬牙握拳的,恨不得衝上去痛打二人一頓,最後還是被趙承逸阻止,不忿的坐在一旁生悶氣。頭名領了賞賜,第二同樣有,不過卻是方太後備的,一對和田玉如意。「好好好,爭取下年拿你父皇的彩頭。」方太后對孫輩笑得一臉和藹。
趙承逸笑得溫潤,如沐春風:「祖母的賞賜同樣重要,孫兒很喜歡。」
「你這孩子,和柔妃一個性子。」方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忙你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