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月(三十二)(4)

西州月(三十二)(4)

“我的印象,黎南的老百姓還是很淳樸的啊。”關隱達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又緩緩地吐出來,那樣子像飽含了感情。李大坤卻說:“群眾總的來說是好的,但也有少數叫人頭痛的。說得難聽點,簡直是刁民。您這管政法副書記擔子很重哩。”這話太煞風景了。關隱達剛才那麼說,一來是想岔開李大坤的話頭,二來是抒發對百姓的情感。李大坤卻一句話又扯到工作上去了,而且說得那麼不中聽。不過扯了這麼一會兒了,關隱達一直還沒有給他提供打小報告的機會,總是在他剛要說什麼的時候,就叫關隱達繞開了。既然李大坤總是這樣,關隱達就拿出了領導的架勢,說:“老李,我哪天要專門同你們局裏的幾個頭兒研究一下公安的工作方法問題。現在矛盾多,案子多,而警力又不足,如果不好好研究一個工作方法,就更難辦了。不是我一個人的擔子問題,也不是我忙不忙就可以解決問題的。不是我說偷懶的話,我這個縣委副書記,總不能陪你們天天泡在案子裏嘛。關鍵還是靠你們,靠你們在提高工作水平上下功夫。當然,聽周書記介紹,公安局近來一段工作還是不錯的。”李大坤忙說:“對對,工作方法是要改進一下。我早同老朱說過,也提過一些建議……”關隱達不讓李大坤說下去,就搶了話頭說:“你們幾個頭兒要好好研究一下。”他只容李大坤說了兩句是是,便不斷地發問,提的又都是一些無關緊要,不着邊際的話題。李大坤就沒頭沒腦地答問。可他往往不等李大坤答完,又提別的話題了。他有意這樣顯得心不在焉。他知道李大坤要麼會感覺這位領導沒有耐心聽他講話,要麼會讓李大坤覺得這位領導思維活躍,叫人應接不暇。不管他怎麼去感覺,都會對他構成一種威壓。關隱達需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李大坤終於顯得很拘束了,關隱達突然什麼也不說了。室廳便只有電視的聲音。李大坤看看錶,說:“時間不早了,打攪關書記休息了。”說罷就站起來了。關隱達也站了起來,握着李大坤的手說:“不急嘛。有空就來扯扯啊。”關隱達剛準備替他開門,瞥見門角有一個包裹,就拉住李大坤說:“老李你這就不對了。”“關書記你這樣我就不好意思了。”李大坤推推關隱達,說什麼也不肯拿回那個包裹。關隱達說:“老李,我同你講個道理。我老關也不是一個假模假樣的人,搞什麼假正經。我們以後多接觸你就知道了。你想想,我們都是靠工資吃飯的人,每個月就那麼點點錢,要養家餬口,哪有錢用來講這個客氣?我們以後要經常打交道,講究這一套就不隨便了。我哪天想到你家去坐坐的話,我怎麼進門?不送個禮品給你嗎?有來無往非禮也。送嗎?我的確沒這個錢送。”關隱達想盡量把話說得人情人理,但見李大坤好像不好意思了,便覺得剛才可能還是生硬了一點,就退了一步,說:“這樣吧,你這條煙我還是拿了,反正煙酒不分家。其他的你還是拿回去。不過老李,這可是最後一次啊。”李大坤臉上這才好過些,笑道:“關書記這麼認真,我也不好說什麼了。有你這樣實在的好領導,我們公安也好搞了。”李大坤再客氣幾句,揮揮手走了。陶陶輔導完了兒子通通,出來給關隱達倒水洗臉泡腳。關隱達正泡着腳,猛然想起要給朱克儉掛個電話。剛才隨便同李大坤提到要他們研究一下工作方法的事,說不定老李明天一早就會同老朱說的。這一來就不對頭了。他一般只能給下面的一把手直接下達指示,不然一把手會有看法的。照說李大坤要是有頭腦的話,就不該自己向老朱去轉達他的指示。但看樣子李大坤還沒這個心計,他只怕還會拿這事到老朱面前去炫耀,表明他在關書記這裏得寵了。關隱達讓陶陶遞過電話,掛了過去。接電話的是朱克儉的老婆,說老朱還沒回來。臨睡前,關隱達再掛了朱克儉家電話,老朱老婆也不問問是誰,很生氣的樣子,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噦嗦?講沒回來沒回來。”還不等他再開言,那邊砰地放了電話。關隱達放下電話,忍不住搖頭而笑。陶陶問他笑什麼,他說:“公安局朱局長的老婆好賢惠哩。”一天下來,真有些累人。關隱達上床不久,就睡意朦朧了。卻模模糊糊想到了那張明信片,他猛地清醒了。他同夫人的感情一直很深,可是年深月久,他又越來越想念那位遠在北方的女人。他同肖荃有緣無份,同學們至今還在感嘆。關隱達後來有了陶陶,又官運正旺,肖荃在他心裏慢慢的也就淡了。他不到三十歲,任着縣委副書記,眼看就要接縣長,過幾年又是縣委書記。成天都有許多的事要干,也無暇顧及兒女情長的事。人一現實,便覺得感情上的事太浪漫,幾乎是小孩子們玩的把戲,倒有些好笑了。兩人音訊漸絕。不到幾年,陶凡退了下來,張兆林接地委書記,關隱達開始在縣委副書記的位置上兜圈子了。他岳母曾感嘆說,他是成也陶凡,敗也陶凡。他有一段心情很灰,便又想起了肖荃。這時他才發現,他同肖荃是什麼話都可以說的,而同陶陶卻不可以。他便懷疑自己是不是仍然深深地愛着這個女人?他不想存有這麼危險的念頭,便想這也許就是妻子與朋友的區別吧。但他的確想知道她的消息。她現在怎麼樣了?卻不知她的下落了。後來偶爾在報紙上看到她的一篇散文,寫的是想念一位朋友。他熟悉肖荃的文筆,更熟悉她寫的那樁樁往事,她的那位朋友就是他!他連讀了幾遍,相信這個肖荃就是他這幾年常常想起的那個肖荃。“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原來肖荃也在找他。關隱達幾乎要落下淚來。他一定要找到她!後來,經過了許多周折,才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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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委書記女婿的宦海沉浮:西州月(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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