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月(三十二)(3)

西州月(三十二)(3)

周書記同劉先生說了一會兒悄悄話,忙招呼大家:“喝酒啊,喝酒啊。”話題還在張兆林身上。周書記像是一下子想起似的,忙指指關隱達說:“張副書記是我們關書記的岳父陶老書記的老部下哩。陶老德高望重,張副書記對陶老是非常尊重的。”關隱達忙說:“是的是的,不過那是張副書記禮賢下士。他每次來地區視察工作,總要去看望一下我們家老頭子。他們倆是多年的同事,彼此很了解。”關隱達盡量表情愉快一點,免得人家看破了什麼。其實他相信周書記他們誰都知道其中究竟。劉先生望着關隱達說:“你看你看,有緣就是有緣。張副書記說,他能有今天,全搭幫到哪裏都有一批好同事,好朋友。他同我還專門提到過陶老書記哩,說他在西州當地委書記那幾年,陶老書記對他非常支持。”一聽這話,關隱達就知道他是即興扯謊了。但所有人都附和說:“是的是的。”向縣長還很帶感情地感嘆道:“陶老書記的領導風度,難得啊。”王永坦看上去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剛才一直不怎麼講話。說到了陶老書記,他鄭重地放下筷子,說:“陶書記是個好書記啊。他老人家實在,嚴謹,同下面幹部又沒有距離。他很隨便,可下面的人就是不敢亂來。你說怪不怪?他天生有一股虎威。”王副縣長說話的時候,眼睛不停地環視,像是在徵求各位的看法。大家都點頭說是。他說完了,就笑眯眯望着關隱達,小眼睛彎成一條縫兒,裏面滿是亮晶晶的光點。關隱達卻是謙虛也不是,不謙虛也不是,只好微笑着說:“他老人家想得開,退了就退了,不太關心外面的事。倒是提起同志們的時候,還是很高興的。”關隱達特別注意了措辭,維護着岳父大人的威嚴。他知道大家如此稱頌岳父大人,都是說給他聽的。這也是人之常情,用不着去辨別是真話還是假話。只有王永坦的話,給他一種說不清的印象。從報到那天見第一面起,他就隱隱覺得王永坦有些陰陽怪氣,叫人心裏沒底。方小姐站了起來,說:“在座各位我們都是多次見面了,只有關書記是初次相見。我代表我們劉先生敬你一杯酒。”關隱達不站起來,說:“方小姐還是坐下來吧,不要講那麼多的規矩。我們這裏的規矩是坐着喝酒。屁股一抬,喝酒重來。這是要罰酒的哩。”方小姐便笑着坐了下來。關隱達又說:“不叫敬吧,我們大家同飲怎麼樣?”劉先生說話了:“這杯酒關書記還是要喝啊,小姐敬酒可不太好推辭哩。”關隱達沒辦法,就同方小姐碰碰杯,幹了。因是招待港商,大家都自便,酒也就喝得斯文。關隱達最怕的是霸蠻勸酒,不喝有礙面子,喝吧又難免不醉。應酬完了,關隱達與周書記同車回縣委大院。向縣長和王副縣長是本地人,自己修有房子,就各自回家了。關隱達一進屋,就見客廳里坐着一個五十來歲的黑男人,一下想不起是誰了。他才到任幾天,同誰都只是見過一兩面。關隱達很客氣地笑笑,說:“你好你好。”那人就要站起來同他握手。他忙擺了擺手,說:“你坐吧坐吧,我放一下包。”關隱達走到書房放了公文包。仔細一想,原來這是公安局的副局長李大坤,幾天前在同政法系統局以上負責人見面會上見過的。“老李,這段很忙吧?”關隱達出來招呼道。也許是因為關隱達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李大坤感到有些激動,屁股抬一下,像要站起來的樣子,說:“不忙不忙。再忙也沒有當書記的忙呀?”陶陶這時出來了,向著李大坤說:“對不起啊。老關半天不回來,我也沒好好招呼你。我家通通才轉學過來,還不太適應這裏的老師,天天晚上我得給他補一下火。”陶陶說話間替李大坤添了茶,敬上一支煙,又回裏屋去了。李大坤顯得很隨便,抽着煙說:“我也沒什麼事,只是來看看關書記。關書記剛來,有些不方便的地方,就同我們說一聲。我們公安局有一個好傳統,凡是管我們的書記,我們一定要讓他有一個好的工作環境。管政法是很辛苦的,不能讓領導在一些小事上過多分心哩。”關隱達哈哈一笑,說:“老李真幽默呀!有意思有意思。我們是當領導,可不是當老爺啊!能有什麼事?一個三口之家,就連吃飯拉屎的事加在一起,也沒有多少事啊。說到底,家裏的事,除了‘進出口’,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幾句話說得李大坤也哈哈笑了。關隱達知道接下來就是閑扯了。他不想同李大坤扯公安局的事。憑他多年來的領導經驗,他認為不該同分管單位的副手在家裏談工作上的事。李大坤如果真的是來談工作,他就應該同局長朱克儉一道來。李大坤獨自上門,來意自不必說。關隱達就同李大坤隨便扯扯閑話。可李大坤總扯到公安局的事情,叫關隱達不好怎麼答應他。他便望着電視,優雅地抽着煙,嘴上有心無心地啊啊着。時不時又拿別的話來岔開。他見李大坤能把拍馬屁的話說得自自然然,叫人聽來半真半假,不覺得怎麼肉麻,就料定這人只怕非等閑之輩。當領導的同這種人打交道要格外小心,弄不好就叫他們操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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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委書記女婿的宦海沉浮:西州月(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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