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是怎麽回事？」等柳葉氏看到蘇氏等人帶回來的兩種截然不同的布，還有比計畫中買的顯然要多上許多的量，詫異地問道：「我給你的銀錢買不了這麽多啊？」手邊摸着那上好的細棉布，這價格應該不便宜。
蘇氏和雲氏這一路往回趕，再加上身上的背簍不輕，如今兩人坐在凳子上是邊抹汗水邊喘氣，柳青樺看見後，趕緊給他娘遞了一碗水過去，柳青檀反應過來，也忙給雲氏送水。
「誰知道她們的東西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楊氏很是不滿地道，只是這話剛剛說完，三記眼刀直接朝她射了過去，有柳全貴老倆口的，還有來自她相公柳元宵的。
「做飯去，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想讓全家人都陪你挨餓啊？」柳葉氏毫不客氣地對着楊氏道：「還有老二媳婦，你也去吧。」
「是，娘。」自從柳梅花找苗氏談過以後，苗氏就盡量少哭，努力做到不惹柳元和心煩，可如今一聽柳葉氏的話，還是不由得紅了眼眶，她覺得娘實在太偏心了，明明四個妯娌都是一起回來的，為什麽三弟妹和四弟妹就能休息，而她和大嫂就要去做飯？
當然，苗氏的想法是不會表現在臉上，因為她大部分都哭喪着一張臉表示她的委屈。
楊氏則是將憑什麽三個字明晃晃地擺在臉上，完全沒有看見柳元宵的臉色。
「娘，快去吧。」柳玉蘭拉着楊氏的袖子，在她耳邊小聲地說道。
楊氏一直覺得爹娘偏心，自家相公更是個沒心眼的，掏心掏肺地疼着三房的那個丫頭，因此她對於自己的幾個兒女很是滿意信任，兒女的話她聽得進去，因為她覺得兒女都是從她的肚子裏出來的，絕對不會害她。
因此楊氏雖然心裏依舊有些憤憤不平，還是霍地起身，往廚房走去。
苗氏雖然答應得快，可也是直到見楊氏進去了，才起身跟着過去。
這麽一會功夫，蘇氏和雲氏差不多也喘勻了氣，雲氏道：「三嫂，你跟爹娘他們說吧，我去幫忙。」
「去吧。」對於雲氏這樣，柳元豐很滿意，笑着說道。
接下來，蘇氏就將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也有所調整，比如陪着柳梅花去賣手鏈基本就幾句帶過，而柳青青拿錢救人和恩公的事情倒是說得很詳細。
柳梅花感激地看了一眼蘇氏，她明白對方的用意，畢竟她們回來的時間比預計的要晚一些，她可不是青青，因為她的事情耽擱了大家的時間，即使爺爺奶奶嘴上不會說什麽，可誰知道會不會影響她在他們心中那微弱的好感度。
只是聽到後來，她倒是沒想到，青青妹妹的運氣在這方面也能如此超然，難道老天爺也在支持她做好事？看向靠在三叔身上的柳青青，心思百轉，最後在心中嘆氣——罷了，她運氣好，我有實力，想那麽多做什麽？以後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標奮鬥就是了。
當然也要和青青這個堂妹好好相處，對方的運氣確實好得令她震驚，雖然還沒有從另一方面證實和她作對會是什麽結果，但柳梅花一點也不想冒這個險，也幸好青青在這麽多人無原則的寵愛之下，性子依舊很好，相處起來一點也不困難。要換做是柳玉蘭，柳梅花不覺得自己還能夠這麽心平氣和。
「青青，這事你做得對。」柳全貴開口道：「我現在這麽說，不是因為這些布匹和棉花，而是做人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晚上才能睡得着覺。」
接着，她爹、三個叔伯還有好些哥哥們都輪番地將她誇獎了一遍，聽得柳青青面紅耳赤，她真想說其實她並沒有他們說得那麽善良，但看着自家弟弟亮晶晶的目光，她又覺得宣傳一些正能量是有必要的，這對他們以後保持善心和存功德應該都有好處。
當然，她清楚今天幫助別人是存了私心的，所以柳青青也做不到面不改色地說些大公無私的話，想了想，便讓常笑說道：「爺爺，當時我只是覺得今日幫他們，以後家裏人出門在外萬一遇上同樣的情況，那時候我希望也有人能站出來幫幫我們。」
柳全貴點頭，「還是青青想得透澈，若是我們自己都見死不救，等事情發生在自家人身上的時候，又怎麽能奢求別人來救。」
柳元吉摸了摸柳青青的腦袋，眼裏全是自豪，這就是他的女兒，「不過青青，今天這事也不能責怪藥鋪和那些看熱鬧的人。」
柳青青聽了這話，疑惑地看向他爹。
「唉……」柳元吉沉重地嘆了口氣，「發生那件事情的時候，青青你還沒出生，那個時候咱們這些平民百姓的生活可沒有現在這麽好，吃了上頓沒下頓不說，若是生個病或者小小的意外，大部分人都看不起大夫、抓不起葯的，許多人都是被病痛活活拖死的。」
柳元吉要說的事情，他爹和他的兄弟們都是知道的，下面的孩子估計也就柳青松有那麽一點印象。
「後來，縣城裏出現了一位老大夫，開了間藥鋪，那位老大夫可真是仁心仁術，像碰上你們今天這樣的情況，他會不問緣由地先救治了再說。」
柳青青點頭，是位好大夫，可聽着她爹的語氣，這故事的結局恐怕不是好的。
「最初被他無償救活的人對他都是感激涕零，但不知道從何時起，似乎整個縣城的人對『你沒錢這個大夫依舊會幫着治病抓藥』的事情習以為常，其中雖然依舊有家裏確實困難的，但更多的是明明家裏能拿出治病抓藥錢，心裏卻想着掉兩滴眼淚訴訴苦就能省下又何必花這冤枉錢的人。
「久而久之，藥鋪的結局可想而知，診費就不說了，這葯錢可是老大夫自己貼的，佔便宜的越多，那老大夫虧得也就越多，最後藥鋪自然是開不下去了。」
柳青青點頭，柳梅花撇嘴，這就是沒有原則幫人的下場。
「若單單隻是這樣也就算了，老大夫畢竟有手藝在身，再加上他有幾個孝順的兒子，總不會餓死他的，然而在藥鋪關門的前一天，有人背着他爹來看病，身上沒帶錢，老大夫看了病，寫了方子，看着空蕩蕩的藥鋪，便讓那人去其他的藥鋪抓藥。」
柳元吉嘆氣，「只可惜，那人本就是打着佔便宜的心思，一聽老大夫這麽說，怒了，無論老大夫怎麽解釋都沒有用，就將那將近六十歲的老大夫揍了一頓，才帶着他爹離開。」
柳青青瞪大眼睛，心裏又是氣憤又是難受，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柳梅花在心裏冷哼，人性就是如此醜惡，她見得太多了。
「那老大夫的傷並不算嚴重，可在他被揍的時候，他診治過的病人們卻冷眼旁觀，之後更是冷嘲熱諷，這讓一生奉行治病救人的老大夫心灰意冷，據說傷治好後，老大夫一直就心情鬱郁，沒一年就去了。」
柳元吉說完，心裏也不好受，他們柳家村的人因為有三伯在，所以並沒有去找過那老大夫看病，可他還記得一直笑咪咪的三伯因為這事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這件事情過後，不管是之前對那老大夫佩服的、無所謂的還是不屑的大夫們，心裏都不好受，而從那以後，衛縣城裏所有的藥鋪和大夫，無論病患的情況多麽嚴重、處境多麽困難，就是馬上要死了也沒有人願意免費為人診治，更別說抓藥，畢竟誰也不想落得和那老大夫一樣的下場。」
柳元吉將這事說完，看着家裏小的一個個憤然又難過的模樣，不再說話。
「真是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聽了柳青青的感想，其他人點點頭，在他們看來，至少那老大夫不應該有那樣的結局。
真是天真的小孩，柳梅花一看她堂兄弟們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生活若全都是童話故事那般，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眼淚了。
「你們以為事情就這麽完了嗎？」柳全貴接著說道：「就在那老大夫死後的第二年，也就是青青出生的那年，整個衛縣到處都是瘟疫，據說被那老大夫診治過的病人是瘟疫中最先死去的，所以有人認為這場瘟疫實際上是老天爺對衛縣百姓的懲罰。」
柳家現有的讀書人再加上柳梅花對於柳全貴這話都是不相信的。
「爺爺，那場瘟疫不是其他地方也有嗎？」柳青槿開口問道。
「哼！」柳全貴板著臉冷哼一聲，「咱們衛縣是什麽地方，就是其他地方有瘟疫，我們這裏也不會有，肯定是因為咱們這裏的人害死了那麽好的大夫，老天爺才會將瘟疫傳染進來的。」
明知道柳全貴這話有些牽強，不過所有人都沒有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