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四節 攪局者
“很多時候，大眾對於時尚產業的理解都是很淺薄的。人們不懂得什麼時尚產業說的高科技，或者是新鮮概念，他們只知道看誰家的宣傳更好。只要把自己的產品包裝的好，那就有人會覺得這東西有逼格：就像是不少國內的服裝非得起個外國名字，還不是為了包裝自己？多年以來，時尚界吃的一直都是這種包裝的好處，愛馬仕的包未必就比LV的好，可是它包裝的好，所以就可以賣的貴，說到底都是宣傳導致的。”
“何止是不好，愛馬仕的貨最丑……不說這個，那你覺得，這種宣傳有可能藉著互聯網被顛覆？如何顛覆？”
“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產品的宣傳並不是越高端越好，過於高端的宣傳無法吸引眼球，反而不如一些貼近用戶的宣傳更加引人注目。比如說吧，這世界上應該有很多內衣品牌，但是我敢打賭，很大一部分人肯定都只知道一個維密，甚至也只聽說過維密。讓大部分人去買內衣，他們首先想到的也只會是維密。”
“你真是去看內衣了嗎？”
“那不重要。”杜立鼎搖搖頭，對此一帶而過，“我說的是這個道理：作為一個時尚品牌，維密並不是最好的，但是因為宣傳手段得當，他們就可以很好地把自己的名聲打響。靠着模特秀這種模式，他們已經締造起來了自己的品牌，就算是不用他們的產品的人，對他們也是極為熟悉。”
“那當然，男人都不用他們的產品，肯定都熱愛內衣秀。”李希盈又吐槽了一句，“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只要我們通過合適的宣傳手段，就可以讓並不是最好的產品佔據大眾的眼球。只要我們的宣傳得當，就可以打破時尚產業所塑造出來的那些固有規則，知道新品牌崛起的機會。通過互聯網，這一切都是可行的，這是一個彎道超車的機會。”
“沒錯，就是這樣。互聯網時代來，現在我有話語權，我們就可以做些什麼。飛書網在我們手上，只要我們把它經營的足夠大，我們就可以引導潮流。我們在上面推薦一個模特穿某件衣服的照片給全球的人，只要這個模特足夠好看，那麼這件衣服立即就可以成為爆款，我們在飛書網上講一個設計師多麼了不起，他的故事就立即可以被所有人看到。比起來傳統媒體，我們的宣傳更快速，只要手段合適，我們肯定比他們強。”
自己的絕對信心從哪裏來？說到底還是在於網絡。有了網絡，有了飛書網的龐大用戶人群，杜立鼎才有信心和那些傳統的品牌商進行一場競逐。
“你這麼確定宣傳手段我們一定能贏？我們也不一定比得過他們，他們吹了上百年，經驗十足，我們就算是能吸引眼球，未必能夠打造逼格。”
杜立鼎聳聳肩，對此十分坦然，“逼格那東西好打造得很。你別忘了，現在的新時代，最大的特點之一就是多元化。多元化的時代，人們的價值觀取向不同，想要再穩居逼格頂端很難。不同的東西，我們可以有不同的吹法，長的漂亮的叫美女，長的不漂亮的叫高級臉，長的丑的厲害的叫女權主義者——這全都看宣傳的。通過大數據，我們對客戶更加熟悉，更清楚他們想要什麼樣的東西，更喜歡什麼樣的宣傳，這種情況下，我們怎麼可能吹不過他們？更別說那些時尚界人士本來也都是些有病的傢伙，弄的東西根本不符合大眾審美，想要懟他們太輕鬆了。”
對此，李希盈也只是笑笑：時尚這個行業脫離現實太久了，有些時候還真的容易弄出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有多少人吐槽過中國超模們的所謂高級臉長得太過另類，而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對那些設計商所謂的中國元素接受不能。可是就算如此，他們還是可以我行我素：因為話語權在他們手裏。
然而現在時代變了。
“掌握了話語權其實就等於是掌握了權力。當我們可以在網絡上隨意替某個產品做宣傳的時候，它的競爭者自然是只能哭泣。時尚不是科學，沒有一定之規。只要我們豢養一大批設計師，我們說他們好，讓他們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那他們就可以更有名氣，他們的品牌，就可以大賣。”
時尚產業再怎麼發展，說到底也是要落實到賣衣服賣首飾賣化妝品這個環節。要是通過輿論引導，直接把握了人們的審美，那麼時尚產業也只能夠屈服於輿論。這樣的事情對於以往的商人很難，因為輿論不是那麼好操縱的，但是對於森蘭，這卻很是容易。
找幾個不得志的設計師，把他們炒作成大師，然後通過自己的輿論，他們就可以讓時尚界產生波瀾。
“可是設計師未必有膽量挑戰品牌商，尤其是有水準的設計師更不會那麼做。”
“那就更進一步，養一幫模特好了。我們用模特的名字出時裝，在網上放他們的照片，藉此盈利就可以了。”
“模特？”
“沒錯，模特。設計師如果說還跟他們是共同利益體，模特總不是吧？”
這一次，李希盈無話可說。模特這個行業看起來風光，其實在時尚界根本沒有地位。整個產業鏈裏面，他們最多也就是個人形衣服架子，從來都是食物鏈的最底端。
想在模特行業里混下去多難，並不是什麼秘密。那些為了維持身材而不得不進行的減肥，節食，訓練暫且不去說它，光說為了獲得一個好的合同，獲得一個走秀的機會，他們就要討好無數的人。這些人可能是某個品牌的著名設計師，也有可能是某個著名攝影師，但是更有可能，不過是某個公司的上層，甚至是和自己的事業毫無關係的富豪和官員。
這些事情在模特圈子裏司空見慣，這個圈子遠沒有人們宣傳的那麼純潔——實際上也沒有幾個人宣傳它純潔，它的德行不是什麼秘密。無數懷揣着成為名模夢想的年輕人踏入了這個行業，到了最後，他們的結果卻相當可悲。
時尚界是個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行業，每一個成功的模特背後，不一定有着多少失敗者的痛苦。這個行業從來不是外面那麼光鮮亮麗，骯髒和腐朽深深隱藏其中。
而就算是那些成功的模特，其實也未必生活的多少。很多人因為長期的工作壓力已經把自己的身體摧殘的不像樣子不說，不少人在離開了T台之後，也沒有其它的特長和能力，而時尚界從來都是一個更新換代很快的行業，超過30歲還能在時尚圈混下去的模特幾乎不存在。模特吃的是青春飯，他們也和體育明星一樣，在韶華不再，離開了自己擅長的領域之後，窮困潦倒的人不在少數。
當然，這些年來，情況有了一些轉變。有一些模特靠着在圈子裏的資源試圖反客為主，成為品牌的擁有者，可那樣的人終究是寥寥無幾。至少，對於那些並不是特別成功的模特來說，依然還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說到底，這個圈子裏把持着一切權力的人不是模特們，他們想要做什麼，必須得看別人給他們什麼。那些上層人物為了維持住這個行業的光鮮亮麗，才會挑選一些人進行特別的恩賜，想要獲得這種恩賜，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更何況，現在似乎就連這一口賞給他們的飯，也輕易拿不到了。自從模特的收入逐漸提高，受關注越來越高以來，越來越多的時尚界的二代們開始進入了這個行業。那些名媛們輕而易舉就能夠拿到普通模特幾輩子都拿不到的東西，秀場，代言，乃至於走向合伙人的機會，她們都把持在自己手裏。
這樣的未來對於模特來說更加凄慘，他們也絕對是最願意做出改變的人。而杜立鼎要是個他們打開一扇通往曙光的門，他們自然也會聚攏過來。
“你這麼做，還有一個最後的問題：這麼做，歐美的上層社會肯定不認。時尚產品的宣傳，很大程度上也是取決於上流社會的使用。他們要是堅持不用你的東西，你也沒法宣傳這些。”
“沒關係——我們這邊人多，他們那邊人少，只要我們引導了大眾，他們再堅持自己的那一套，就會讓他們看起來像傻子。當所有人都說一個人是鄉村非主流時，他還能堅持自己的時尚品味嗎？當所有人都說他的衣服丑，他還有心思再穿嗎？時尚界再怎麼特立獨行，也不可能真的脫離大眾，他們也是在預測未來的潮流，然後做出引導。可是只要我們快他們一步，他們還能做什麼？”
李希盈的問題都問完了，她發現杜立鼎確實是準備很充足了，也只能嘆息了一聲。
“你這樣做，就等於是和傳統的時尚巨頭不死不休的死磕了。”
“那又如何？我就算不招惹他們，他們就允許我們成為他們的同類了？RB人當年不是沒有經過努力，先是提高質量，然後提高設計理念，歐洲人怎麼挑剔，他們就怎麼改進——可最後又如何？RB製造的時尚品就算沒有任何問題了，他們還可以說RB產本身就是原罪，歷史沉澱上就不如歐洲人生產的——歐洲人擺明了這種一邊踢球一邊當裁判的作風，還指望我按照他們的規矩走？”
“所以，你又打算掀桌子了？”
“沒錯，我想試試。”杜立鼎點了點頭，“我知道這個行業想要改變很難，歐洲人在這個行業的統治根深蒂固，絕對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瓦解的。但是不去挑戰一下，任由他們統治高端市場，國人只能給他們打工，我又實在不甘心。要是完全沒有機會也就罷了，既然現在手裏有一個機會，那麼我們就得把它用好了才行——不然的話，豈不是遺憾終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