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同“室”操戈相煎急
由於克里和布殊同為耶魯大學的一個有名的學生秘密社團“骷髏社”的成員,因此2004年的大選就變成美國歷史上第一場名副其實的“骷髏”大戰,這一景象足以讓想像力豐富的荷里活“夢幻工廠”拍成大片,也完全可以成為中國武俠小說家精彩的寫作素材。民主黨的准候選人克里和共和黨的准候選人布殊曾先後赤身**地躺在紐黑文市高街的“墳墓”秘室322房間墊着天鵝絨布的棺材裏,向其他成員坦露自己內心最隱秘的私情——性的“經歷”,別以為這是年輕人一時心血來潮的惡作劇,這是耶魯大學最古老的學生社團之一——“骷髏社”的入社儀式。要想成為該社的成員,每個人都得這樣。然而,並非任何人都可以加入該社的,每年只有15個人有此殊榮。加入該社的成員都經過嚴格挑選,並需要上一屆成員的推薦,這些人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徵:最好是12個有名有姓的有“貴族血統”的清教徒家族的後裔、最好顯示出領導人的特質(學業不要求最好,但需要有領導人的熱情和潛質)。“骷髏社”66屆成員的克里之所以被挑中,主要不是由於他的血統,雖然從他的姓氏上(中間名為“福布斯”)也看得出某些貴族血統的痕迹,而是由於他在耶魯大學所表現出來的對政治的強烈興趣和領導潛質,他是該校政治學會的主席、他在演講辯論中獲過獎,他是校園學生民主黨的領袖。比他低兩級的布殊之所以加入“骷髏社”,主要是子承父業,“被逼無奈”,當時他當眾議員的老爸、同時也是“骷髏社”成員的喬治?H?布殊希望他加入,布殊學業成績平平,始終保持在“紳士的C”,他雖然不善言詞,學業上也比不上克里,但他也有“過人之處”:他喜歡聚會、喜歡喝酒,喜歡呼朋喚友,加上性格隨和、出手闊綽,因此人緣極好,被稱為是“男子啦啦隊隊長”。在布殊68屆的“骷髏社”成員中包括奧運金牌獲得者唐?施蘭德、未來哈佛醫學院的外科醫生格里高里?加里科、約旦人穆罕默德?薩勒、正統的猶教徒唐納德?埃特拉、時任耶魯大學非洲裔美國人的足球隊隊長、現為美國駐特立尼達多巴哥的大使羅伊?奧斯汀。美國各個名校雖然都有一些秘密的學生社團,但沒有哪一個學校的學生社團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傳說當年埃弗里爾?哈里曼——後來成為羅斯福時代著名的政治掮客,擺着現成的哈佛大學不上,而去了耶魯大學,目的就是參加“骷髏社”。“骷髏社”有充足的活動經費——由老校友拉塞爾基金會捐助,成員無需要交納會費。在“墳墓”中,骷髏社成員稱外面的人為“野蠻人”。全國約800名在世的“骷髏社”成員每年至少在它擁有的紐約亞歷山德里亞灣的鹿島聚會一次。骷髏社喜歡邀請一些傑出的校友參加他們的活動,激勵他們從“墳墓”一步步走向成功。加入“骷髏社”不是一時之事,而是終身大事。一旦成為該社的成員,那就是終生的成員。作為一個“骷髏社”成員,不是意味着求職時可以得到某大公司行政總裁面試的機會,而是意味着可以打電話到白宮、中央情報局、華爾街、聯邦最高法院去謀職。“骷髏社”是一個典型的精英網絡,成員之間恪守秘密,互相忠誠,互相提攜,一人得道,其他“骷髏”跟着升天。由於“骷髏社”保密性強,美國的情報界充滿了大大小小的“骷髏”: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創始人羅伯特?洛維特就是“骷髏社”的成員,整個中情局大樓就像是“鬼屋”,大樓前面立着一尊獨立戰爭時期美國間諜內森?黑爾的塑像,這一塑像其實是耶魯大學內森?黑爾的複製品。難怪有人戲稱,CIA就是耶魯大學的校友聚會。威廉?邦迪和老布殊都曾擔任中央情報局局長。“骷髏社”的“墳墓”常年鐵將軍把門,外人不得而入。傳說,在他們每周兩次的聚會上,他們常常會在燭光搖曳、鬼影幢幢的房間裏用“骷髏”做成的杯子喝飲料,“墳墓”里不準喝酒,如果像布殊那樣愛喝酒的人就得另找地方。據說,“骷髏社”之所以對死亡着迷,主要是要對這些貴族子弟進行人生觀的深刻教育,提醒他們人生苦短:你可以做出選擇,要麼靠着祖上的陰功和繼承的遺產吃喝玩樂,了此一生;要麼有所作為,對社會有所貢獻。在此信念的支持下,“骷髏社”的成員出人頭地的非常之多,這與它的總體成員之少形成了明顯的對比:在20世紀為人耳熟能詳的人就有威廉?邦迪(中央情報局局長)和麥克喬治?邦迪(國家安全顧問)兄弟、投資銀行摩根-斯坦利的創立者哈羅德?斯坦利、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行長皮爾斯?傑伊、布殊家族祖孫三代(爺爺普來斯格特?布殊當過康涅狄格州參議員、父親喬治?H?布殊為第41任總統、兒子喬治?W?布殊為第43任總統)、《財富》雜誌主編、創立財富500強排名表的拉賽爾?戴凡波特、前駐華大使溫斯頓?洛德和李潔明、前《紐約時報》總經理埃默里?豪?布雷德福德、前最高法院**官波特?斯蒂華特、前參議員戴維?波倫、約翰?海因茨、詹姆斯?巴克利、約翰?查菲、作家有阿基巴爾德?麥克萊什、約翰?赫西、《國民評論》創立者小威廉?F?巴克利和他兒子克里斯托夫?巴克利、歷史學家戴維?麥克勞。骷髏社成員的箴言是:為了上帝、為了國家、為了耶魯、為了“骷髏社”。“骷髏社”成員之間的聯繫甚至比家庭、比信仰還強烈。看看布殊吧:布殊雖然常被稱為“西部牛仔”,他生長和工作的地方主要在德克薩斯州,他故意與耶魯、與“骷髏社”、與東北部權勢集團的精英網絡保持着距離,然而作為布殊家族的一員,作為“骷髏社”的一員,他天生就是這個網絡中的一員,想逃也逃不掉,他還是繼續保持着“骷髏社”的傳統。據說,他一生所做之事無論經商還是從政都得到了“骷髏社”成員的幫助:包括他不成功的石油生意、他自以為成功地購買巡遊者棒球隊、他不成功地競選國會眾議員、他成功地競選州長、競選總統。他接受了“骷髏”的幫助,他入主白宮后他也要按傳統提攜其他“骷髏”成員,單是布政府什內閣里就有6名“骷髏社”成員,司法部的二號和三號人物(助理司法部長羅伯特?麥克卡倫)、國土安全委員會辦公室成員、國防部長派駐歐洲的代表,此外還有新近提拔的證券交易委員會主席比爾?唐納德森。克里怎麼樣呢?他雖然從家庭淵源上看與“骷髏社”的聯繫沒有布殊那樣長,他的事業似乎與“骷髏社”關係也不如布殊的那樣密切,然而就他的個人生活而言,他與“骷髏社”也是休戚相關的:他的前妻朱麗婭是他的密友、前競選經理、同為“骷髏社”成員的戴維?桑的姐姐,他現任妻子特麗薩的前夫約翰?亨氏也是“骷髏社”成員,他姐姐的丈夫、他女兒的丈夫是“骷髏社”成員。同為耶魯人,同為“骷髏”,同為主流精英,克里與布殊的個性風格卻大異其趣。克里謙謙君子,道貌岸然。從小就胸懷大志,雄心勃勃,以甘迺迪為楷模,在耶魯大學探究問題,練習口才,長於辯論。他逞強好勝,喜歡冒險,富有英雄主義色彩。在33年的政治生涯中,克里以善變著稱,幾乎在任何議題上他都持兩種截然相反的立場,如從越戰英雄搖身一變為反戰鬥士,從支持攻打伊拉克到反對為伊拉克戰後重建撥款。喜歡他的朋友稱他為務實的、靈活的“灰色世界的灰色理論家”。他的政敵諷刺他為“變色龍”,搞政治投機,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為了迎合選民,可以放棄原則。德州大學有教授對克里在預選中在會見媒體時說的五萬個字進行計算機分析后發現:作為一個演講者,克里更多地像戈爾而不像愛德華茲,愛德華茲更像布殊,而不是像克里或戈爾。克里講話的方式顯得正式和僵硬;他性格孤僻、清高、冷漠,在人際交流中缺乏愛德華茲式的或布殊式的親和力。克里的競選風格是耐心細緻,但容易陷入自己的遐中。在艾奧瓦州,他耐心地聽選民講了幾個小時,然後回答他們提出的每一個問題,這一下救了他。克里穿着西裝褲,打着領帶與俄州工人的交談,結果變為他的獨白或演說。他的聲音很高、很正式,回答問題很冗長,深怕別人不明白。與克里相反,年輕時的布殊有點像紈絝子弟,在耶魯時不務正業,熱衷於飲酒作樂,呼朋喚友;他也不喜好政治,不喜歡求解複雜的難題。第一次競選德克薩斯州眾議員失敗后,他就對政治失去興趣。他之所以競選州長主要是為了家族,實現老爸的心愿;他之以競選總統是為了替老爸“報仇雪恨”——1992年贏得海灣戰爭的老布殊卻在大選中輸給當時名不見經傳的克林頓,為此老布殊鬱悶了很久,實在想不通自己為何失敗。布殊在閑散中變得很不“貴族”,沒有乃父之風,卻像粗獷的“西部牛仔”。他為人忠誠、單純,講哥們義氣,因此他有一些鐵哥們兒,能為他兩肋插刀,對他忠心耿耿。他對人的信任是沒有限度的,這反映在2000年競選中,正當他與戈爾激戰方酣時,他辯論演習的腳本被人寄給他的對手戈爾(戈爾知道后旋即退回)。媒體本以為布殊會疑神疑鬼,整頓競選班子,但他聲稱信任每一個為他工作的人,主要人員沒有一位被開除,只將“肇事者”解僱了事。在他就任以來的三年中,除財政部長奧尼爾、國家經濟安全顧問勞倫斯?林賽外,好像還沒有內閣官員被解職的。外界對他的一個印象是:他是帥才,能“將”將,知人善任,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後來皈依基督教美以美教派后,甚至在宗教信仰方面都與他老爸都不一樣,老布殊是聖公會教徒。他比他老爸信仰更虔誠、更堅定、更狂熱。宗教信仰對他的政治哲學的影響是顯而易見的:他堅持原則,容易將政治道德化,善惡分明,希望外交政策能揚善除惡,而且除惡務盡。有人評論說,他更多地靠“本能”而不是理性來做出政策決斷,他在政治上、行事風格上更多像里根而不像老布殊,老布殊僅是他在生物學意義上的父親!與克里相比,布殊既不能言善辯,又不博學多才;甚至於講話常犯語法錯誤,成為媒體的笑柄。但這也能轉化成他的優點:他對自己的缺點不遮不掩,出錯就出錯,不知道就不裝作知道,因此贏得了誠實的美名。與克里的清高相比,他很“下里巴人”,很隨和,很幽默,能夠打趣別人,也常拿自己開涮。甚至於在選民中出現了“性別差距”,喜歡或支持他的男人比女人多。20世紀最後20年,美國政治越來越精英化、世襲化和貴族化。參加2000年大選的候選人戈爾是前參議員之子,布殊是前總統之子。在現在的第108屆國會中,535位議員中的77位是參議員、眾議員、法官和州高級官員的親屬,如紐約州參議員希拉里?克林頓是前總統克林頓之妻;北卡羅來納州的參議員伊麗莎白?多爾的丈夫是前參議院多數黨領袖、1996年總統選舉中挑戰克林頓的共和黨候選人鮑勃?多爾;新罕布殊爾州的兩位參議員均是前州長之子,羅得島的共和党參議員林肯?查菲“繼承”了已故父親留下的席位,馬薩諸塞州的參議員愛德華?甘迺迪“繼承”了他兄弟的席位,康涅狄格州參議員克里斯托夫?多德“繼承”了父親的席位,緬因州的一位參議員是該州前州長之妻。在這種背景下,人們就不會奇怪,2004年的總統選舉會是古老家族對古老家族、百萬富翁對百萬富翁、耶魯人對耶魯人、“骷髏”對“骷髏”的對決。英國有好事者挖出八卦新聞:克里母親的祖先與布殊家族的祖先都與英國王室有親緣關係,甚至這兩個家族的祖先還有親戚關係。這種傳聞姑妄聽之,他們兩人究竟誰出身更高貴、誰更有錢、兩人的祖先是否是親戚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們的背景確實有驚人的相似之處,2004年的總統競選變為美國史上第一場名副其實的“骷髏”大戰。人們感興趣的是,兩人在競選時如何保持“骷髏社”的傳統——互相忠誠,保守秘密;其他“骷髏”又如何對他們表示忠誠,如何站隊?同“室”操戈,相煎如何不太急?在預選中,克里除“兄弟連”——越戰老兵為他站台外,還有“66屆耶魯班”——“耶魯66屆同學支持克里”——這些人在紐約的耶魯俱樂部每月聯歡一次,因此他們關係密切。當然,有些耶魯人在預選中支持克里,在正式選舉中他們還是要投布殊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