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水鬼
夜色之中,篝火燃起。
無名小村的柵欄牆頭繼續趴着一排看熱鬧的人。作為村長的‘小老頭’探着腦袋遠遠觀瞄,只見本村柴屋方向點起好幾堆火焰,火光籠罩周圍幾十米的距離,將村寨本身都給照亮了。
“這些老爺真不尋常,他們拿什麼點火的?”一名手持弓箭的村民嘀咕道。
在初步跟穿越眾接觸后,村裡人對這些外來老爺的心態發生了某種變化。覺着對方人少也罷,覺着對方好欺負也罷,總之就不如剛開始初遇時那麼畏懼,甚至起了些非分之心。比如說夜裏穿越眾也希望村子能提供食物,村裡就沒再提供魚肉,只有些紅薯;夜裏要點火,他們也想把火鐮賣個好價錢。
沒提供上好的晚餐么,穿越眾沒說話。作為驢友的史東捲起褲腳跑到村旁的小河中,用粗製的一柄木矛扎了幾條活魚回來。團隊中兩個醫生,外科鄧志宏,內科余鴻洋,這倆倒霉蛋是衛生院裏值班的,現在也能在山林中辨別採集些野果回來作為食物。
穿越眾的晚餐甚至比午餐還豐盛些。
至於夜裏點火的物件,穿越眾壓根就沒想問村子裏的人索要。他們不少人抽煙,隨身帶的打火機都變成了老式煤油打火機。就這麼個細節,看他們叮叮幾下就能打着火,比用火鐮還方便時,村裡不少人的驚詫之心更盛。
在穿越眾一方,周青峰作為普通一員並沒有什麼特別優待。他站在點燃的篝火背後,任由火光在自己臉上晃動跳躍——黑夜降臨后,村子周圍陷入一片死寂,濃墨般的黑暗侵襲而來,人的視線只能看到火光照射的幾十米。
無名村寨的人口不多,為了減少防禦上的難度,其村寨建築面積很小,只能將一些次要的建築建在柵欄外,柴屋就是其中之一。而在柴屋附近是空曠的田坎和薄田,一條小河從柴屋附近流過,白天穿越眾清理了一次周邊的雜草,免得妨礙視線。
周青峰此刻很慶幸自己不是一個人穿越,否則光靠他一個人單打獨鬥,十有八九現在還在山林里打轉。有團隊的合作與分工,能給與他相當貼心的依靠。現代社會的人有集體生活的習慣,乍一看沒什麼特別,可一旦遇到困境,抱團就是本能。
“周小子,你的晚飯。”徐莉手捧着一個木碗過來。
碗裏有烤好的魚和紅薯,還有一串野果子,依舊沒有鹽。周青峰抓起那一串像葡萄的野果問道:“這是啥?”
“那兩個醫生說這是五味子,反正他們倆已經試過確保沒毒。”徐莉說道。
五味子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周青峰三下兩下就把碗裏的食物統統吃完,還喝了一份野菜湯。湯的味道就不怎麼好了,據說裏頭有蒲公英,兩個醫生說這時能提高人體免疫力的藥材湯,所有人都不廢話,乖乖的喝了——小命要緊,誰也不想病死。
“徐姐,你發燒了要多休息。”周青峰遞迴木碗時說道。
“姐又不傻,姐不想當個廢人。”徐莉輕笑兩聲,不爽的罵道:“倒是你小子夠損的,學了什麼術法就來禍害姐姐我。話說你要禍害就禍害到底啊,搞得我現在還是沒個能依靠的男人。”
徐莉氣呼呼的轉身走了,周青峰倒是知道她罵的其實不是自己,而是郭家明。這位追求者用了半天的時間就發生了思想轉變,不再一門心思的照顧隊伍里唯一的女性,反而是一副‘眾人平等,和諧共處’的調調。
小團體,經不起內部矛盾。徐莉能自立自強帶病干點活也是好事,團隊裏其他男人也樂意看到這種情況,反而會多少照顧她一二。否則隊伍里有個病嬌嬌的大小姐,麻煩就大了。
夜色降臨后,山區的氣溫陡然降低,寒冷的夜風呼呼的吹。周青峰特意待在柴屋外的一堆篝火處,因為團隊裏沒人穿夠了衣服,在深夜打開時空孤島之前,大家都挺冷的。
“小周,給。”徐莉走後,史東跑了過來。他手裏拎着一根木矛遞了過來。這位驢友現在是團隊裏的頂樑柱,要不是他,隊伍里其他人就有的受了。“人手一根,待會真要來了鬼,可一定扛住啊。”
史東習慣在身上帶一柄折刀,穿越眾手裏所有的工具和武器都是靠他那柄折刀加工出來的。周青峰接過木矛在手裏掂量掂量,木矛不知道啥木料做的,分量還不輕,矛頭用火烤過,烏黑烏黑,“史東,謝謝了。”
雖然是同校的老師,可周青峰跟史東不熟。現代社會人情淡漠,反倒是現在十二個人為了生存拉近了關係。
史東忙東忙西的,一張臉髒兮兮。被周青峰一誇,他咧嘴笑笑揮手就走,不過走出幾步他就嗷嗚的一聲逃了回來,口中大喊,“那麼大一隻鬼跑出來了,你們眼瞎嗎?”
夜裏突然的一嗓子把周青峰嚇的心頭直咯噔,抓緊木矛霍然站起。他從史東逃回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地上有什麼黑乎乎的東西在爬,仔細一看有一具裂唇露齒,兩眼突出,臉皮潰爛的恐怖屍體從村子河流的方向爬上岸,帶着滿身水跡正在靠近。
這東西無聲無息的從水裏爬上來,一亮相就把史東嚇的驚魂逃跑。周青峰還想定一定神,就聞到一股濃烈的屍臭撲面而來,中人慾嘔。兩人的腦子頓時嗡的亂成麻,抵抗心思都被這惡臭給熏得煙消雲散,慌不迭的一起朝後跑。周青峰甚至將手裏那根木矛都給丟了。
兩人跑回來十幾米,就聽守在柴屋頂上的顧千山大吼一聲,“你們兩個混蛋,老子要是有槍非槍斃你們。給我回去,想辦法擋住。其他小組不要慌,注意各自的警戒區,免得被其他方向的敵人偷襲。預備隊,支援周青峰那邊。”
顧千山的佈置並沒有讓周青峰立刻停住腳,他衝著柴屋撕心裂肺的大喊道:“那個鬼屍好臭,人上去根本站不住,熏都被熏死了。”
為了方便指揮,顧千山站在柴屋的頂上。聽到周青峰說好臭,他也意識到己方缺乏經驗,遇到具體難題就抓瞎了。只是現在不頂上去是不行的,他再次呵斥周青峰和史東不許後退,必須頂上去,又低頭對柴屋內惶惶不安的徐莉喊道:“弄幾塊布蘸水給前面的人捂鼻子。”
弄幾塊布?徐莉看看空蕩蕩的柴屋,根本沒有哪裏能給她提供布料。只是現在大敵當前,外頭的人頂不住,柴屋裏的人也死定了。她一咬牙嗤啦幾下把自己的衣角撕爛浸到水裏,然後跑出去送給周青峰等人。
跑出外頭來,就看到土頭灰臉的周青峰和史東終於止住逃跑的腳步。兩人不知從哪裏抄了支火把,又朝鬼怪爬來的方向趕去。作為預備隊的兩個醫生抄着木矛匆匆跑來,和周青峰和史東並肩站在一起。
透過四個男人間的空隙,徐莉看到那隻爬行的鬼怪。腐爛發黑的面孔,裸露流膿的四肢,熏人作嘔的屍臭。這一切都讓人頭皮發麻,尤其是屍臭隨風湧來,她當即反胃,胸口憋悶,呼吸困難,噁心一彎腰大口嘔吐。
只是吐完之後徐莉卻不能退,她把自己的口鼻先捂上,又跑上去朝周青峰等人喊道:“堅持住,我給你們捂住鼻子。”
幾十米外的村子牆頭,好幾個村民正發出嗚嗚的恐懼呼喊,哪怕隔着老遠他們都在發抖。有人牙齒嘚嘚嘚的哭道:“是山大王的坐騎,是那頭水鬼。它又來吃我們的人了,它又來要我們供奉了。”
村民的表現沒比周青峰等人好到哪裏去,他們甚至因恐懼而慌亂,好些人眼神飄忽,大有崩潰之勢。倒是作為村長的‘小老頭’惡狠狠的抄着一柄銹刀罵道:“誰也不許跑,這次是輪到誰家婆娘喂水鬼了?是四柱家的媳婦吧,我們養了她幾個月,也該她上路了。”
村民中立刻有人嚎叫着下跪,把牆頭的木板磕的咚咚咚響,“阿叔,求你發發善心,我媳婦她懷了我的種啊。你饒了她吧,好歹過幾個月讓她把孩子生下再說。”
‘小老頭’卻獰色說道:“別廢話,把你媳婦拉出來再說。要是那頭水鬼吃了外面那些老爺就走,你媳婦自然能活,可要是水鬼不滿意,那是你媳婦命不好,還是得送她上路。你看外頭那些老爺都不怕,你怕什麼?”
村頭柵欄上呼天喊地,怕的要死。直面水鬼的周青峰此刻卻不是不怕,是怕的無路可退。他手裏只有一根沾滿樹脂做的火把,就靠咋咋呼呼的揮舞給自己壯膽。他這會恨死自己為毛把木矛給丟掉,搞得想跟那隻水鬼拉開距離都做不到。
地上爬行的水鬼體型很大,它看似笨拙,速度不快,可只要靠近后就會猛然躍起,夾帶濃烈的屍臭撲了上來。它張牙舞爪不說,還力大無比,揮動的手臂可以輕易將木矛格擋開,就猶如噩夢中的夢魘,比恐怖片里的鬼怪可怕一萬倍。
“小心。”
“撲上來了。”
“我頂住它了。”
“哎呦,這鬼東西力氣好大!”
“把火把丟上去,兩個人抓一根木矛頂住它。”
“糟糕,這鬼東西把我的木矛弄斷了。”
水鬼躍起猛撲時,兩根四米長的木矛成了阻擋它的最後屏障。矛頭戳中水鬼胸口時,巨大的衝擊力卻把抓持木矛的兩根醫生頂的連連後退。周青峰一看這架勢,連忙把手裏的火把朝水鬼一丟,跟自己身邊的鄧志宏一起抱住木矛死死向前推。
另一頭的史東有樣學樣,也丟了火把跟余鴻洋一起抱住木矛。在死亡的恐懼面前,四個大老爺們同聲發吼,“掀翻它,掀翻它,把這鬼東西戳在地上,死死戳住,不能讓它亂動。”
被頂住的水鬼嘶嘶亂吼,它手臂上的爪子朝周青峰抓着的木矛連連揮舞,矛桿上木屑亂飛,沒一會就矛頭斷折。木矛短了一截,合力前推的周青峰和鄧志宏頓時沖前兩步。
什麼叫做手忙腳亂,什麼叫做亂成一團,什麼叫做顧頭不顧腚,周青峰他們四個人就成功演繹了以上成語的所有含義。就在周青峰和鄧志宏前沖的剎那,水鬼更是張口一吐,可怖的大嘴中飛出根兩米多長的舌頭舔了過來,一股腥臭氣息同時噴出,令人魂飛魄散。
水鬼舌頭一出,四個大老爺們終於扛不住。看到這惡臭的東西帶着黏液朝自己臉上甩過來,他們當即哇哇的扭頭就跑,一點英勇獻身的意志都沒有。只是他們這一走,忽然看到有個人影抱着跟木矛逆向從身邊衝過。
是徐莉。
徐莉想用蘸水布條給周青峰等人捂住口鼻,可四個大老爺們抓着木矛一直在亂動,她在後頭白忙了一番。她又把周青峰丟掉的木矛撿回來想幫個忙,結果正碰到周青峰四人撒腿逃走,反而是她一個人帶着嬌喝頂上去。
水鬼的舌頭甩了出去一無所獲,它身子便挺直不動,慢慢收回飛舌。就這時只見一支矛尖嗖的一下捅了過來,正好捅進了水鬼張開的大口——木矛捅爛了水鬼腐朽的口舌,捅穿了水鬼發臭的喉嚨,捅破了水鬼脆弱的後腦。
向後跑周青峰等人才意識到應該攔住徐莉,把她拖回來免得被鬼吃了。可再回頭一看,那難纏的水鬼竟然在這麼一瞬間被木矛捅掛,撲棱幾下,趴在地上沒動靜了。
簡單直接的一下,卻叫人看得心驚肉跳!
村頭柵欄上的村民目瞪口呆,他們都覺着外頭那些老爺至少得被水鬼弄死幾個,誰成想最讓他們無視的哪位‘官家太太’竟然立功了。
只是水鬼徹底玩完,‘小老頭’卻面無喜色,反而駭然說道:“完了,我們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