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8章 何妨一試?
五分鐘后,大殿裏眾人分賓主落座,下人們恭敬的奉上茶點。
青蘿當即兩眼放光,在爭得林宇允許之後,搶過盤子狼吞虎咽的吃點心,以至於熊四五都忍不住道:“這是缺營養啊,他平時都怎麼養的你......”
姬彥淮坐如鐘,手裏端着茶杯,仔仔細細細細打量着對面幾人。
那青澀的小姑娘太沒吃相了,老傢伙全當是跟隨華夏天驕而來的丫鬟,並未放在眼裏。直至旁邊的姬夢辰低低提醒,才猛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勃然變了臉色:“什麼?這就是七王?”
東海望的七王擂后,東土之主的封號就被授予給了青蘿。小妮子是啥也不懂,成天纏着林宇該吃吃、該睡睡,江南林家府內部也沒拿這當成一回事兒,反而是在外界引發了軒然大波。
這個最沒存在感的七王,偏偏引發了所有修真強者的好奇心。只不過青蘿委實太低調了,任憑怎麼調查,愣是找不到半點兒與她過往有關的消息。哪怕是M國蘭德公司派出姦細遠赴華夏江南,仍舊是碰了一鼻子灰。
一來,新一代王者就是個小透明。二來,青蘿又是江南林家府的人,同林宇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故而東土修真界的反對聲寥寥無幾,彷彿大家都已然默許了青蘿的王位,軍部也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姬彥淮人老成精、見多識廣,一個勁兒盯着青蘿瞅,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卻又偏偏說不出來。
直至青蘿也從盤子上抬起了圓溜溜的小腦袋,眨着琥珀般剔透的碧綠眼眸,也盯着姬彥淮瞅。
你看我、我看你,這一老一小就這麼彼此望着,最後還是姬彥淮臉皮薄,有點兒發毛的挪開了視線。
但青蘿卻好像不依不饒,仍舊是直勾勾盯着他,接下來連眼睛都不眨了。
姬彥淮有點兒坐立難安,在椅子上挪動身體,撂下了茶杯問:“老夫......這是得罪她了么?”
不管怎麼說,官方認可的東土王者,名頭還是蠻唬人的。更何況從姬夢辰的口中他也得知,這小姑娘竟然能將天榜第五的半神一拳轟飛,有兩下子啊......
姬夢辰也有點兒疑惑,不由得將眸光投向了林宇問:“她這是......什麼意思?我們可有不周到的地方?”
林宇隨口道:“她就是沒吃飽。”
姬夢辰這才發覺青蘿捏在手裏的點心盤子空了,當即盈盈笑道:“這倒是疏忽了,哪有讓東土之主餓肚子的道理嘛。來人,再上點心來。”
“原來如此啊。”姬彥淮手縷鬍鬚,滿臉笑眯眯,“林子軒,那她為什麼始終盯着老夫呢?莫非是瞧老夫更和善?”
張碧瑤不禁莞爾:“前輩,我們林家府的后廚總管是特聘來的,也是一位上了年紀、鬚髮皆白的老爺爺,所以嘛,青蘿誤以為您也是廚子,點心的事兒歸您管......”
姬彥淮:“......”
這時候,下人又捧着點心端上來了,恭恭敬敬的放到桌面上。
青蘿衝著姬彥淮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低下頭,繼續吃......
姬彥淮嘴角驀地一抽,有點兒凌亂。
老夫真的不是廚子啊......
“咳咳。”姬彥淮清了清嗓子,掩飾過尷尬。他的目光又在林宇身上停留了許久,最後落到李月桐身上,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李月桐心有所感,忙不迭問:“老先生,您認識我?”
“呃......”姬彥淮被問得有點兒不好意思,手縷鬍鬚,神情茫然,“你是......”
李月桐泄了氣。
畢竟過去這麼多年了,她一介凡俗之輩,宛若一根隨風飄搖的野草,沒有絲毫分量,何以能令得對方牢記在心呢?
姬夢辰從旁提醒道:“老祖宗,她說十多年前來過咱們家,被您撞見給放了。”
“啊。”姬彥淮霎時恍然大悟,猛地一拍額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初那個小丫頭啊,都長這麼大了。我當初念你年幼無知,縱然誤闖鳳鳴山,亦不忍加以責罰。沒料到卻還能有再見之期,真是緣分!”
他言下略微停頓,又眯起老眼問:“只不過你的身體......怎麼就......”
李月桐見對方終於想起了自己,興奮勁兒還沒來得及過去,又驟然聽得這句話,眼底不禁黯然失神。
“我那次回家后,過了約有兩三年吧。”她低低的回答,“我就得了這種怪病,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
“哦,可惜了,可惜了。你能撐到今天已屬不易,生死有命、萬難強求啊。”
姬彥淮話還沒說完,李月桐那軟綿綿的身子便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倒在地,凄然道:“老先生,您是神通廣大的得道高人,我的病當真沒救了么?懇請您伸出援手,救我一條性命。我絕非忘恩負義之輩,雖然沒什麼本事,也定當感激涕零,一輩子念着您的好。”
原本她不抱這種奢望,但現如今已經到了天宮,親眼見到心心所念的“神仙”,又如何能甘心捨棄,不奮力一搏?
大殿內,忽然間安靜極了。
姬彥淮怔了怔,旋即搭住椅子扶手,爽朗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丫頭,你還糊塗啊!求我又有何用,你的病,我治不了。”
說話間,他又偏頭,望向了淡然坐在那裏、面無表情的林宇問道:“林子軒,你既然有這樣的本事,因何不救?”
李月桐那緊繃的身子狠狠一顫,霎時間瞪大了雙目。
她整個人都亂掉了,內心五味雜陳。又一位得道高人,直言不諱的指出:唯有那個傲慢冷漠的傢伙,才能救自己!
這到底是為什麼?連神仙都做不到的事,這傢伙居然能做到?想起自己這一路上面對林宇的態度,她的情緒古怪極了。
“我救過她兩次了。”林宇的表情怏怏不快,“再一再二足矣,哪來的再三再四?前輩您這話說的,就好像我欠了她,非救不可似的。”
“哈哈哈,你的話也有理。我不過是見她與你同行,心裏有點兒疑惑罷了。”姬彥淮笑着擺了擺手,不以為意。
於他這種身份的人物而言,凡夫俗子性命皆如螻蟻。李月桐的突兀出現,也不過就是生活中的一個小插曲罷了,完全不值得上心。
相比較於李月桐對“神仙爺爺”的心心所念,真是截然不同的對比。
張碧瑤抿着薄薄的櫻唇,她知道林宇並不喜歡李月桐,故而在這種場合也沒說什麼。只是將滿面難堪的李月桐扶起來,重新坐回椅子上,好言安慰道:“你別急,以後再說。”
“說正事吧。”林宇直接將這個話題略了過去,抬起頭來問,“梧桐子在哪裏?”
不久之前,在岐州姬家西北面的山坡上,姬夢辰告知,那個傳聞中棲息過鳳凰的梧桐神樹,坐落在一個神秘而又危險的地方,林宇想要取梧桐子,得憑本事。
姬夢辰卻是話鋒一轉,盈盈笑道:“林子軒,我曾有所耳聞,數年前你在天嵐宗搶聖女,還被袁落塵前輩下過重獄,可確有其事?”
熊四五滿臉笑呵呵:“可不是嘛,袁落塵當初說要關他三十年,豈料沒過幾天就跑出來了,還晉了半步先天......這小子啊,真有兩下子,就跟從石頭裏蹦出的孫猴子似的......”
姬彥淮早就瞅他氣不打一出來,當即把老眼一瞪:“瓜娃子,問你了么!瞎摻和什麼!”
熊四五撇着嘴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這裏畢竟是岐州姬家的地盤兒啊,對面的老東西又是同自己祖爺爺一個輩分的人物,惹不起惹不起......
姬夢辰美目盯住了靜靜坐在對面的林宇,又問道:“我應該沒說錯吧?”
舊事重提,在座的張碧瑤心裏老大不樂意,終於是綳不住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翻舊賬好玩兒么?”她的身體微微前傾,面對半神強者絲毫不怯,眸底沁着寒冽,“那次不過是個小誤會,師尊同我家先生鬧著玩兒呢。”
姬夢辰嗤笑:“呵,鬧著玩兒?聽說袁宗主的腦袋都打破了......”
“你!”
林宇按住了張碧瑤白嫩的玉手,面無表情:“你想說什麼?莫非......”
他抬起臉,同姬夢辰四目相對,心底霎時多了幾分明悟。
原來如此!
“不錯,你要的梧桐子,並不在這方世界。”姬夢辰笑吟吟起身,慢悠悠往前踱出了數步,望着漸暗的天穹,“鳳鳴山,也有一片自成體系的小空間。林子軒,你敢來么?”
此話出口,舉座皆驚。
哪怕林宇已經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卻也不禁為之愕然。
世人常言,岐州鳳鳴山是華夏最最神秘的修真勢力,此話果真不假。突兀冒出一位二十來歲的半神強者,論修為、戰力皆能同林宇平分秋色,這已經足夠不可思議了。現如今,竟然還有一片足可同天嵐宗重獄相媲美的小空間!
姬夢辰輕飄飄旋過身,眨也不眨凝視着神情錯愕的林宇,眉眼間全是笑。只不過,這堪比春風沉醉的笑容里,卻無端沁着一股挑釁意味。
現在,林宇終於清楚,何謂“有本事才能拿”了。哪怕不提防岐州姬家暗中使絆子,這件事本身也懷着極其巨大的風險。
半神強者能開啟場域,掌握空間之力不假,但卻從未聽說過哪位強者能夠武破虛空、踏碎凌霄成仙,即便是華夏天驕也做不到!
這就足以說明,站在全球武道巔峰的先天境大高手仍舊受困天道,就好像被囚禁在籠中的野獸,所掌握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超脫。
在這種情況下,誰敢往其他小空間裏闖?倘若真陷進去出不來,像當初的姜師法那樣受困數十年,豈不就完蛋了?
熊四五毫不猶豫的湊過來,將大手按在了林宇的肩膀上,低聲道:“算了吧,小子,你要真打算救聖女,再想想其他的辦法。真困在裏頭怎麼辦?千萬別變成第二個姜師法,這可不好玩兒啊......”
張碧瑤直接就站了起來,嗓音冷峭:“先生,阿瑤甘心做一介凡俗,無法修行就罷了,這沒什麼。你絕不能為了阿瑤冒這種風險,我們走吧。”
林宇低頭沉吟,緩緩蹙緊了眉頭。
他親自下過重獄,自然比旁人更清楚其中所蘊含的風險。
姜師法很慘么?不不不,姜師法已經是幸運兒了啊。他在重獄砥礪數十年,僥倖遇到了林宇,方才脫困而出,重回人世間。若不然,早就寂滅了,又有誰會記得他的名字?
但林宇為什麼能從重獄出來?那是因為他無比幸運的撞上了悟道古樹,借木靈指引,尋覓到了空間裂痕,才有機會蹦出來大殺四方。
若不然,當初天嵐宗主袁落塵氣急敗壞要關他三十年,還真就不是一句空話。
昔年在天嵐宗塗山之巔,林宇還是滿腔意氣。而今久歷了風風雨雨,做事愈發成熟穩重,再回想起來,也覺得當年的自己何其僥倖。
姬夢辰將其他人複雜的神色變幻瞧在眸底,禁不住低低冷笑:“林子軒,這是怕了么?越是身居高位者,越懂得敬畏,此乃情理之中。既如此,我也就不強求了!”
姬彥淮煞有介事的微微頷首,也笑呵呵的站起身來:“小子,你這般小小年紀,便已抵臨半神之尊,着實沒必要冒此風險。真要出了事,功名盡付流水,未免得不償失了。”
林宇隱隱預感到了不對勁兒,單單從姬彥淮和姬夢辰的態度,就知道這事情怕是沒那麼簡單。
不過他來都來了,滿頭霧水的回去肯定不甘心,哪怕明知道是最為粗劣的激將法,也得硬着頭皮拼一拼......
“且慢。”他慢慢仰起臉,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何妨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