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蝴蝶飛走，情難再續(2)

是的，這便是當年我見到她時那無比美好的感覺。那時，當我的視線捕捉到她的身影時，我立刻便覺得她宛如是一朵蓮，水中那出污泥而不染的蓮，佛的座前那如夢如幻，燦爛高潔並略有些誇張與炫耀的閃着淡淡金光的蓮。那是因為她的步伐，她的體態。——她的體態是如此之美，而她那步伐的節奏與韻律，竟彷彿暗合著天籟中隱隱存在着的一種不為人知的神妙的音樂。那時她整個兒的人有那麼一種羽毛般輕盈的感覺，走起路來便如同一朵移動的蓮，風姿楚楚，飄飄欲仙。是的，那時我認為她是仙女下凡，集天地之靈氣於一身，佔據了人世間一切的美好。正是從那時起，她在我的心中成為了一位維納斯般的女神。少年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恍若昨日。可是，怎麼今天的茉莉竟然就會有了如此之大的改變了呢？今天的她與昨日的那個她早已經是完全的判若兩人了。從前的那些風，那些霧，那些淡淡的光芒都到哪裏去了呢？從前那種輕靈飄逸的美怎麼會再也不復存在了呢？雖然早已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殘酷的事實，但我卻依然不自禁的傷感了起來。我慨嘆着光陰如流水，竟會是如此的無情。是啊，時間的黑洞終將會吞噬人間一切的美好，沒有人可以逃避，沒有人可以抗拒。只是，我卻不忍讓茉莉的美麗就如此過早的被吞噬了，我要讓它再活過來一次，哪怕是如迴光返照般的再活過來一次也好，也足以安慰我負罪的心。不覺間，茉莉已走到了我的跟前。望着那個手執紅玫瑰的我，她遲疑了一下子，終於，還是問到：“小龍，真的是你嗎？”我對她微笑。她打量着我，然後她的目光迎上了我的目光，我看見她的目光中有着一絲懷疑，她不敢確定眼中聽見的真的就是昔日朝夕相處的我。我說：“是的，是我。”輕輕將手中的玫瑰遞給她。她接過了玫瑰，痴痴地望着，有點兒出神，想必心中正感慨萬千。也許，已經有很長的日子都沒有人送花給她了吧！我們倆相顧無言，好久，好久。終於，我再也忍不住了，目光中帶着渴求，輕輕地伸出手去，緊緊地擁抱着她。剛開始的時候她好像還有點兒麻木，但卻慢慢地被我的熱力熔化了，我知道，我給予她的溫暖正在一點一點地滲入她的心房。終於，她好像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我的存在，感受到了一種可以依靠的強大的力量，於是，便軟軟的倚在我身上，開始悲哀的哭泣了起來，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我愛憐的輕撫她的秀髮，任由着她痛痛快快的哭個夠。我知道，這些年以來，她的心裏的確是有着太多的委屈，太多的痛苦與孤獨。我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對不起，茉莉，我回來晚了。我知道，這些日子你一定很孤獨，心裏很苦，我該早一點回來的。”聽了這話，茉莉哭得更厲害了，我輕輕地安慰着她，掏出紙巾替她擦去眼淚。很久以後，茉莉終於平靜了下來，在夜色下，她痴痴地凝望着我。突然，她笑了，那笑容里一半是嫵媚，一半是凄涼，此時，她臉上的淚痕還猶自來干。她說：“幸好，還有你記得我。小龍，我知道，不管走到了哪裏，你的心裏總是有我，你總是能記得我的，對嗎？”我苦笑着說：“是啊，我好想總是無法把你忘記。”我們在噴水池邊的長椅上依偎在一起，靜靜地坐了一會。後來，起霧了，有點兒冷。於是，我說：“走吧，茉莉，去喝杯熱咖啡。”十五分鐘以後，我們在一家酒吧的雅間裏，喝着熱氣騰騰的咖啡。我說：“茉莉，昨天晚上我見到你了，在那條小巷裏，你帶着你女兒。”茉莉放下手中的杯子，回憶了一下子，說：“原來，那個吹口哨的人就是你。”我輕輕地把她擁入懷中，深情地看着她，我說：“茉莉，我要吻你三下，因為我有三段話要對你說。”然後，我在她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說：“這一個吻是要告訴你，我這次回來是來贖罪的。去年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就走了。否則的話，在你最艱難的時候至少還有我陪在你身邊的。”她望着我，充滿了柔情的望着我，那雙大眼睛又重新變得水汪汪。我又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說：“第二個吻是為了要安慰你。我知道的，其實離婚的事對你的傷害倒還是其次，張國榮去世了對你的打擊才真正是致命的，否則的話，你也不會衰老得這麼厲害。現在我要對你說，雖然你失去了偶像，但你卻還有我呀！以後你思念張國榮的時候就來擁抱我吧。我答應你，你可以抱着我想他，你可以把我當成張國榮，我不會再受傷，再跑掉了。”茉莉顯然是被感動了，握緊了我的手，她的眼中又有了淚光閃爍。她說：“小龍，你聽我說……”她想要解釋什麼。我輕輕地吻了一下他的鼻尖，打斷了她，說：“茉莉，這第三個吻是為了要告訴你，我想要盡我一切的努力，讓你快樂起來。我希望你能在我的懷中，再做一次美麗的少女，依舊像當年那麼的青春，那麼的無憂無慮。”茉莉伸出雙臂緊緊抱着我，我們忘情的親吻着，不知不沉間，彼此都淚流滿面了。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幸福得如同是雲裏霧裏。我們一起看電影，聽演唱會，到商場購物，我還帶着她去健身，去爬山，去溫水池裏游泳，打網球，做美容。有時還把小慧約出來一邊玩最近風靡全國的撲克遊戲“鬥地主”，一邊喝茶聊天。愛情滋潤了茉莉，她奇迹般的又變得年輕漂亮了起來，又恢復了那種艷光照人的形象。我們倆一起走在大街上時，就如同變成了一道移動的風景，總是能吸引路人們的目光。愛情？是的。在那時我確定，我們是相愛的，是幸福的。更讓我高興的是，茉莉竟然早已經擺脫了她的心魔，她已經可以用一種平常心來看待張國榮了。她說：“以前因為張國榮同性戀的事情讓我很受打擊，很反感，發誓再也不喜歡他了。可是他死的時候，在電視上看到那個唐先生哭得那麼悲傷，我一下子就原諒了他們，甚至還有點兒同情他們了。淚水代表着真情，無情人是不會流淚的。這位唐先生顯然是個真情之人。張國榮有了這樣的真情，雖死又有何憾？”停頓了一下子，她又說：“對一段愛情來說，相愛的對象究竟是同性還是異性其實並不重要的，真正最重要的是這段愛情的真實與否，對嗎？”我苦笑着搖了搖頭，覺得這樣的問題實在太過於深奧，於是，只得對她說：“好象對，但好象又不全對。”茉莉說：“原諒了他，我自己也突然一下子就想通了。我想，也許我犯下了一個最大的錯誤，那就是愛上了一個不該去愛的人，這實在是人生中最大的痛苦。這樣的愛情一點兒都不切實際，偶像雖然很有魅力，完美得就好像是夢中情人，可是，他實在是太過於遙遠了。想一想我自己，年青的時候過份的好高騖遠了，為了一個遙遠的夢想放棄了身邊唾手可得的幸福，無端端的就把青春給耽誤了。現在真的是挺後悔的，早幾年覺悟過來的話，也許我就能擁有更多的幸福。但幸好還有你，小龍，我真的是好感謝你，沒有讓我變成一個終身不幸的女人。”這番話她早就想對我說的，只是那天的我並沒有給她機會讓她講出來。一直留在了第二天再見面的時候。聽完了這番話，我滿心歡喜，為了茉莉終於能擺脫糾纏了她多年的心魔重獲新生而歡喜。我們之間的交流真正的可以無所顧忌了，再也不必刻意的小心翼翼的去躲避什麼。這樣的感覺真好。有一天晚上在一家休閑廣場喝茶時，我們倆甚至還進行了一次“張國榮專題對話”。茉莉問我：“你認為張國榮為什麼要自殺呢？是什麼原因讓他決定要離開這個世界呢？難道他真的是像那些報道里說的那樣身患絕症了嗎？”